第189章(第2页)
后半夜,卫子夫宫里的小内侍踩着泥水跑来,鞋帮全泡了水。"公主,"他喘着气展开油纸包,"娘娘在韩家祠堂香炉灰里扒出这个。"半片烧焦的木牍上,朱砂画的五芒星中心写着"韩"字。刘妧捏起木牍,炭灰簌簌落,露出底下模糊的"馆"字——正是馆陶商盟的标记。内侍压低声音:"跟十年前埋在娘娘宫里的桐木人,刻的符号一样。"
破晓时,杜诗带着铁匠们下田了。新铸的算学耒耜堆在田头,每把耜头都刻着月牙纹。王大柱摸着一把耒耜:"这纹路跟我家传的老把式一个样,巧了。"杜诗拍他肩膀:"算学算的就是老把式里的道理。"旁边李四突然喊:"看!那不是韩家的长工吗?"只见几个汉子背着铺盖往村口走,腰间系着新领的算学户牌,其中一人裤脚卷着,脚踝上有块烙铁烫的狼头疤。
阿瞒的瞎眼黄狗突然对着田埂狂吠,前爪刨出个土坑。众人挖开一看,里面埋着个桐木小人,心口插着支断箭,箭杆上刻着韩家的族徽。霍去病捡起断箭,箭头沾着暗红锈迹:"跟李氏庄园搜出的箭,是同一个铁匠打的。"王大柱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这地界,当年埋过三个被巫蛊害死的佃户……"
晨雾中的均田试点区,佃户们排着队领界碑。豁牙老汉张老五攥着木牌直哆嗦:"官爷,这地真能记在我名下?"刘妧接过他磨破的租契:"韩家强占的无主地,该还你们。"老汉突然跪下,额头磕在泥里:"我娘当年就是在这片地里累死的……"旁边李四扶他起来,手里举着新领的耒耜:"张大爷,以后咱自己种地!"
远处的官道上,韩家的庄客们背着铺盖往外走,腰间都系着新领的算学户牌。有个年轻庄客回头望了眼,裤脚卷着,脚踝上有块烙铁烫的狼头疤——跟卓王孙案里匈奴降兵的标记分毫不差。杜诗指着那疤,对刘妧低声说:"去年就听说韩家雇了北地的'护田队'。"
田埂边的苜蓿苗刚冒出嫩芽,王大柱蹲在地里数着:"一垄、两垄……够换三石粟米。"法尔哈德铺开新画的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着"毒草区改良区待耕区"。突然有个小吏跑来,手里挥着竹简:"公主!南阳铁矿送来了新铸的算学水排!"杜诗接过来一看,竹简上画着水车连动锻锤的图样,兴奋地搓着手:"要是水排能用,明年就能给每户均田户配一把新耒耜!"
晨雾慢慢散去,少府工坊的锻锤声和着鸡鸣此起彼伏。新铸的青铜耒耜在朝阳下闪着光,插在翻耕过的田垄里,像一排打开大地的钥匙。
王大柱用新耒耜刨开一丛胡麻根,土块里滚出颗黑亮的种子,他呸地吐了口唾沫:"当年韩家逼我们种这毒草,说能卖大价钱……"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韩安国被押解的囚车声,车轮碾过泥地,惊起一群啄食胡麻籽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