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章 番外二:喜
车子开不上去,停在山脚下,大庆提了大包小包,随幼成拾阶而上,问他道:“老板,一会儿见了丈母娘,该怎么说话想好了吗?”
“说什么话?不过多叫几声妈。”
看他轻描淡写,比这龙井山上的蓝天白云还要优游自在,大庆道:“您真厉害。不过我还是要奉劝您一句,小心为上。我当时去见倚清的娘,战战兢兢说尽好话,还是被她骂得狗头喷血,差点找不着回家的路。”
“哈!”幼成笑道:“你那丈母娘够泼辣,俗话说,女儿像娘。其实你早该料到的,你瞧瞧倚清那张嘴,谁能够活着淌过她的口水?”
谁能说他不是幸灾乐祸呢?自以为娶了个文雅的妻子。大庆附和道:“是,您说得对,女儿像娘。”
说是这么说,大庆只在心里笑,你当你老婆是好对付的?你是没有领略过她的英姿飒爽。依我看,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何况……”茶山坡道平缓,且有清溪流淌,幼成走在兴头x上:“你娶倚清的心就不诚,奉子成婚这种事,换了哪个娘都是不乐意的。”
“那是,倚清若不是怀了我的种,我是绝不肯娶她的。”大庆一边走得满头是汗,一边数落自己婆娘。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已经走到半山腰上,那一日春风送暖,百步无轻担,大庆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路旁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他停下脚步建议道:“老板,此地离施密特的房子还有一里山路,我们暂时歇一歇吧。我是又累又热,有点吃不消了。”
幼成来到大树下,扶着树干往上望,山路蜿蜒迂回,一里之外白墙黑瓦的房子看上去距离并不遥远。要说施密特会享受生活,在龙井山租了茶农的房子用来度春假,把淑婉也挪置了过来,名义上是在疗养院见女婿不符合疗养院的规矩。
大树盘根错节,大庆以根当凳,幼成不坐,走来走去一时不肯停,大庆瞅他像钟摆似的摆了好几个来回,忍不住问他道:“老板,您是不是心里头也有些慌?”
“慌?我吗?我怎么会慌?你何时见过我慌?”
幼成朗声笑,笑着笑着,底气稀薄得像空气一样。
从山下往山上看,白云好像帽子盖在山顶上,其实白云离山顶还有好远的距离呢,淑婉与虹影在二楼平台凭阑眺望,未见山路上走来半个人迹。
“他今天还来吗?”淑婉心里想。
虹影耐不住,举起手表来看:“快十二点了,他怎么还没来?”
“哪有你这样的?”淑婉看不过,轻声斥她:“迫不及待地,还哪有点小姐模样?”
虹影笑笑,并不反驳她,她确实是迫不及待了,因离别幼成已有一周。上周李妈电话通知她,淑婉在施密特和她不懈的劝说下,对严幼成的身份产生了松动,趁热打铁,她立即坐上火车火速探视亲娘。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必要时撒娇卖乖,娄虹影为了严幼成得到母亲的承认使尽浑身解数,最后施密特对淑婉直截了当地说:“你这样闹别扭一点意义没有,他们反正已是法律上事实上的夫妻。况且你这种职业歧视的行为十分可耻,全世界都在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应该深刻反思一下。”
说完掉头对虹影做了决定:“这周末请汉斯来杭州一趟,与梅小姐正式见面。”
一层层青青茶树后,出现了两个黑点子,点子渐渐变大,是一高一矮两个人,矮的一手拎一叠礼盒,一手在擦汗;高的那个,手上也提了礼品,他大概也走出了一身汗,忍着不擦,维持着视觉上的落拓潇洒。
人越近,虹影脸上笑意越深,松开把握栏杆的手,说:“妈,他来了。”话音刚落,人往下楼楼梯飞奔而去。
“你去做什么?你在这儿等他不行吗?就几分钟的事情。”淑婉叫她,哪里叫得住?正好施密特走上平台,在楼梯口与虹影相视一笑插肩而过。
“一点都没有女孩儿的矜持样子。”淑婉埋怨的声音低下去,眼瞅着施密特慢步走向她。他穿着米色巴拿马西裤,白衬衣散开领口以下两粒扣,这个外国人每天都在改造她。她如今见他穿着这些松松垮垮没正形的衣服,胸口手臂毛茸茸跟金丝猴一样,也不觉得尴尬。甚至还偷偷打量他,他虽然上了年纪,脑子里到底都是学问,相貌仪态上,除了一双眼睛有点像波斯猫,也不能不承认确实深邃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