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私心(第2页)
他言辞是恭谨的,头却是不肯低的。他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间,穿长衫穿得最为潇洒倜傥的,眉眼是一发深邃了,剑眉星目像是一座山,把女人的心压得不能动弹。
“幼成,不,或者叫你良才吧!我的时间很有限,长话短说,不跟你绕弯子,我不喜欢你结婚。”
她连他用金良才这个名字结婚都查到了,幼成还能说什么,只有和盘托出。
可是她举着烟的长指甲摆一摆,连他和盘托出的机会都不给予,道:“你有两条路走。一、回上海立即和她离婚,你可以继续与她同居,但是不可以结婚,我不允许。新闻界若曝光你和她的风流事,你自求多福,我不会伸出援手;二、你若要保持与她的婚姻,就必须退出菊坛,不可再出现在我面前,严幼成的名字你不许再用,这样我可以当你不存在。不过,凡事讲究哪里来哪里去,我给予你的,我会悉数取回。从你十七岁我开始捧你,捧足你十年,现在国难当头,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这十年间的一切收入,唱戏的,非唱戏的,我会派人查你的帐,查出来全数上缴我军,作为爱国捐助基金。”
他们的做派,幼成是知道的,一查帐,莫稀有的钱都会逼着他交出来。严幼成头皮发冷,权势是这世间最不可攻克的堡垒,他就好像金鱼缸里游动的金鱼,主人一砸缸,他只有扑腾着尾巴张着嘴徒然地茍延残喘。
“就没有第三条路吗?”他是许久没有像现在那样拉下身段:“爱国捐助我义无反顾,我想我如果继续唱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钱充入夫人的爱国基金。是的,我结了婚,这一点不该隐瞒夫人,但我想,这是小事,不影响我为夫人您效忠……”
“影响我的感受!”
她脸上又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把积累的烟灰抖落到白瓷烟灰缸里,她道:“幼成,我想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你不可以结婚!你在这条路子上混,就要一辈子为我守住单身的身份!”
“你不能什么都要啊!”她仰着下巴,两条腿在旗袍下叠放着,细细地只剩了半根的摩尔烟撚在涂了蔻丹的指尖中:“你既要钱,又要名声,还要享受年轻的女人,你是结婚生子,享受做人的快乐;你在背后,利用我这样人老珠黄痴心一片的女人!”
“我没那么蠢,幼成,我不甘心被你利用。我也没有那么伟大,我一路护着你,可不是为了发扬国粹,保护人才。那都是骗人的鬼话。我对你是有私心的,我这份私心,你我彼此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吗?这是十年的老帐全部翻出来了。他只是笑,冷淡地无奈地自嘲地,甚至不敢在她眼前显示出他的笑容。这老帐上,他从来没有碰过她半根指头,她也没有对他提出过非分的要求,两人最亲密的举动,就是她抽烟时,他适时打开打火机,出门的时候,为她肩上加一件披风。
“你我……”幼成挪动紧闭的唇,斟字酌句间改换了方向:“夫人,您的想法我从没猜测过;您对我来说,是永远不可企及的寄托。”
*写这本之前,我想写个女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