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395章 苏字现踪,暗格藏焰

瓦片碎裂的脆响混着梆子声撞进王慎言耳里时,他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

镇纸在掌心沁出冷汗,他盯着暗格缝隙里那抹纸角,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顾承砚在织机前说的话——"有些秘密,藏在明处最安全"。

窗外又掠过一道黑影,像夜枭扑棱翅膀。

王慎言喉结滚动两下,猛地将镇纸砸向暗格。

青砖缝里的纸角被震得弹起来半寸,他正要弯腰去捡,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雨气裹着冷意涌进来,青鸟立在门口,帽檐还滴着水,手里的勃朗宁枪口正对着他心口:"王总管好雅兴,大半夜修地板?"

王慎言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见青鸟身后还站着顾承砚,青布长衫下摆沾着泥点,却比任何时候都像把淬了火的刀。

"顾...顾少东家?"他声音发颤,眼角余光瞥见暗格里的纸页又翘出一截,"这雨下得邪性,老朽正想..."

"想毁了苏先生留给若雪的东西?"顾承砚打断他,脚步不急不缓跨进来,"上个月你说苏州分号账册受潮,连夜烧了半柜旧文书;前天又说机房老鼠多,把二十年前的织机图拓全换成了新抄本——王总管倒是勤快得很。"

王慎言额角青筋直跳。

他看着顾承砚走到书桌前,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一挑,暗格里的纸页便整沓滑了出来。

泛黄的宣纸上,"心钉盟·苏氏分支"几个字像烧红的铁,烫得他瞳孔收缩。

"民国十六年春立。"顾承砚翻到第二页,声音忽然低下去,"负责人:苏明远。

接任者:"他顿住,指腹蹭过空白处极淡的铅笔印,"承砚,若雪双承。"

门帘被风掀起一角,苏若雪抱着个铜匣子站在外面。

她发梢还滴着雨,却比任何时候都站得直:"是父亲的字迹。"

王慎言猛地转头。

他看见苏若雪一步步走近,袖口沾着织机机油的痕迹——那是她每天蹲在机房修零件时蹭上的,从前他只当是姑娘家学不会娇贵,此刻却觉得那抹黑渍像把刀,正抵着他脊梁骨。

"若雪..."他下意识后退,后腰撞在书桌上,"这...这是误会,老朽也是今日才发现..."

"王叔。"苏若雪打断他,声音温温柔柔的,却带着冰碴子,"父亲走前三天,还托人给我带了块怀表。"她打开铜匣,取出块银壳怀表,后盖内侧夹着张半透明胶片,"您猜里面是什么?"

顾承砚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铁盒子,转动侧面的摇杆。

墙上立刻投出模糊的影像:穿西装的清瘦男人拍着桌子,对面坐个戴金丝眼镜的日本人。

"...你们所谓改良织法,是要抽走中国丝绸的骨!"男人声音发哑,正是苏明远,"经线加三分洋纱,纬线减两成桑茧,表面看是提效率,实则是断了匠人代代传的手感!"

日本人端起茶盏,镜片反着冷光:"苏桑,等你们自己人来断,会更彻底。"

影像突然扭曲成雪花点。

顾承砚关掉机器,目光像锥子扎进王慎言眉心:"民国十七年,苏先生在东京工大痛斥山本织也,转头就举荐了个'最懂织脉的青年'进心钉盟——王总管,那年您刚满二十,正在苏州机坊当学徒?"

王慎言的脸瞬间煞白。

他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穿西装的苏先生踩着满地机杼碎片走进来,把冻得发抖的他从染缸边拉起来:"小慎,你说想让中国丝绸站上万国博览会,我信你。"

"所以您信了山本的'技术合作'。"顾承砚指尖敲了敲名录最后一页,那里有行极小的钢笔字:"王慎言,每月末收东京汇来的'织机改良费'。他要的不是改良,是让中国匠人忘了怎么用自己的手——就像你烧了苏先生的《织脉旁注》,撕了《江南织谱》原稿,以为这样就没人能看出,广生洋行卖的'新式织机',其实是照着苏先生二十年前的笔记改的?"

苏若雪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她掌心凉得像块玉,却带着股烫人的劲:"承砚,父亲留的胶片最后有句口白。"她低头看怀表,秒针正指着"9","他说,真正的织脉,在书里,更在人心里。"

顾承砚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忽然笑了。

他转头对青鸟道:"去给苏小姐备车——明天开始,苏府藏书楼要重新对外开放。"

"顾少东家?"王慎言猛地抬头,"那楼年久失修,万一..."

"就说苏小姐要整理父辈遗物。"顾承砚扯松领口,露出喉结滚动的弧度,"把《织脉旁注》抄本、《江南织谱》拓片都摆到明处——要让全上海的织匠都能看,也要让某些人...能看见。"

雨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从破云里漏下来,照在苏若雪怀里的铜匣上。

她低头轻抚怀表,后盖上"若雪"二字被磨得发亮——那是父亲在她十岁生辰刻的。

三日后深夜。

藏书楼守夜的老周裹紧棉袄,蹲在檐下抽旱烟。

风突然卷着槐花香扑过来,他眯眼望向二楼窗户——分明锁得严实,窗纸却被吹得鼓鼓的,像有只手在里面轻轻推。

"吱呀——"

极轻的木轴转动声混着虫鸣飘下来。

老周猛地站起来,旱烟杆"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二楼那扇窗,看见月光里有团黑影闪过,像片被风卷起来的纸,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