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393章 蚁行暗线,纽扣为引(第2页)

顾承砚的拇指碾过纽扣背面的"顾"字凹痕,指腹被磨得发疼。

他想起三日前与苏若雪在绣线盒前的对话——他们故意在黑市放风说"顾氏旧扣藏着织工密信",原主纨绔的名声早被他洗得差不多,但日商安插在上海滩的耳目,总爱信些"破落户急着变卖家当"的戏码。"他们以为我们想寻旧部,实则我们想引'影子'出手。"他将纽扣往桌上一按,茶盏里的水纹荡开,"谁碰纽扣,谁就是'蜕壳'未净的线。"

青鸟点头,袖中滑出半张地图,指尖点在虹口片区:"我已让陈阿木他们暂停在纺织同业会的动作,改派'蝉蜕者'外围的兄弟盯着洗衣坊。"所谓"蝉蜕者",是顾承砚半年前组建的情报网,取"蜕壳新生"之意,专盯日商在华产业的暗线。

他抬眼时,见青鸟眼底血丝密布,显然熬了整夜:"今夜你亲自去,专盯戴礼帽的——王慎言那套'影非所见'的把戏,背后定有个玩心理战的行家。"

月上柳梢时,福兴洗衣坊后巷的青石板泛着湿冷的光。

青鸟贴着斑驳的砖墙挪到后窗,腐木窗棂被他用薄刃撬开半寸,霉味混着肥皂香涌出来。

里屋灯影摇晃,一个穿靛蓝短打的送衣人正踮脚往通风口塞纸条,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咕噜"声——是摩斯密码的变调,青鸟听得耳朵发烫。

"纽扣再现,恐'织魂'复苏......"送衣人压低的嗓音漏出半句,青鸟的匕首已抵住他后颈。

纸条被抽走时还带着体温,墨迹未干:"建议启动'蝉蜕二号'应变。"

顾承砚在绸庄密室里点亮煤油灯时,纸条上的字被照得发亮。

苏若雪端着药碗的手顿在半空,碗沿的枸杞晃了晃:"蝉蜕二号?"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难道他们早备了第二层卧底?"

"比这更狠。"顾承砚将纸条按在烛火上,火星子舔着"蝉蜕"二字,"王慎言是第一层,'蝉蜕二号'是第二层,等我们揪出王慎言,他们立刻推第二层出来顶缸,永远断不干净。"他抓起案头的《织谱批注》,泛黄的纸页被翻得哗哗响,"但若让第一只蚂蚁,咬断第二只的触角......"

苏若雪忽然握住他翻书的手。

她的掌心还沾着药香,指腹有常年拨算盘留下的薄茧:"你要借王慎言的手,撕了这第二层。"

顾承砚转头,见她发间那枚珍珠簪子在灯影里晃,像落进墨色里的星子。

他忽然笑了,笑得像刀锋划过绸缎:"明日清晨,去同福楼订雅间。

王慎言每日辰时三刻必去喝早茶,我们给他换套新茶具。"

次日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同福楼二楼雅间的檀木窗棂上凝着水珠。

顾承砚立在街角的酱园铺前,透过蒙着油垢的玻璃,看见王慎言掀帘而入。

那人身着月白杭绸长衫,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桌沿上,发出清响——和往日里的儒雅做派分毫不差,只是手指在茶盏上顿了顿。

"少东家,茶盏换好了。"陈阿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怀里还抱着半箱未拆的新茶具,"微型反光片嵌在杯底,角度照着窗外梧桐树洞。"顾承砚望着雅间里王慎言的影子,见他提起茶夹夹起铜纽扣,倒影里的光斑突然歪向窗外。

王慎言的脊背瞬间绷直了。

他的手指捏着纽扣,指节泛白,喉结滚动两下,猛地推开椅子往楼下冲。

顾承砚盯着他撞开茶楼门的身影,见他踉跄着扑向街角的梧桐树,枯枝被撞得簌簌落。

"去看看。"他对陈阿木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陈阿木跑过去时,顾承砚仍站在酱园铺前。

他望着梧桐树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晨光里闪了一下——是枚生锈的铜纽扣,用麻线系在树洞里。

纽扣下方的泥土被扒开一片,半截黑褐色的织梭尖端露出来,梭身刻着极小的"陈"字,像是被刀刻进去的,笔画里还凝着暗红的锈。

顾承砚摸出怀里的《江南织谱》,指尖拂过封皮上的虫蛀痕迹。

他想起苏若雪昨夜翻到的批注:"七脉归心,梭断魂存",喉结滚动两下,将书按在胸口。

晨雾渐散时,青鸟的身影从巷口闪出来,冲他点了点头——树洞下的泥土,已经被做了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