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390章 倒影非人,礼帽藏锋(第2页)

顾承砚接过纸,指尖划过那些纠缠的曲线。

三天前埋下的"王慎言声音共振",此刻正被对方拆解成另一种密码回传。

他忽然想起苏父批注里的"影动则令出"——原来"影"不是藏在暗处的人,是藏在声波里的影子。

"青鸟还没回来?"他抬眼问。

话音刚落,密室木门被风撞开条缝,带着股霉味的潮气涌进来。

青鸟顺着墙根滑进来,工装裤膝盖处沾着黑泥,手里举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薄片:"找到了。"他喉结滚动两下,把薄片放在案上,"下水道通风口藏着微型扩音膜,能把声波转成震动往楼上传。"他指腹蹭过薄片边缘的划痕,"刻着'东京精机株式会社'的钢印。"

顾承砚的拇指碾过钢印,凉意透过指腹直窜心口。

他想起前日在工部局查到的火灾记录——松本一郎的特许令用的正是东京精机的信笺。

原来所谓"神户商社顾问",不过是层遮羞布。

"建筑共振。"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他们根本不需要人在上海。"他抓起铅笔在波形图上画了道弧线,"声波通过楼体结构传导,扩音膜接收震动转成电信号,再用密码机翻译——礼帽男坐在东京的办公室里,就能给上海的棋子发指令。"

苏若雪的指尖抵在波形图上,那里有个细微的分叉:"所以王慎言不是在向'山先生'汇报,是'山先生'在借他的声音发令?"

"更狠。"顾承砚将铅笔重重戳在"山"字批注上,"他们用王慎言的声纹当钥匙,让所有监听设备只认他的声波频率。

我们三天前发的共振,在他们听来就是王慎言的'密报'。"他突然笑了,眼底却没有温度,"现在该让这把钥匙,反过来捅进他们喉咙。"

密室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苏若雪从暗格里取出个布包,打开是套仆役服饰:"明远已经在后门等了。"她把衣服推过去,"我按你说的,在他鞋底塞了块磁石——日领馆的门岗查金属,会以为他藏了东西。"

顾承砚接过衣服,指腹抚过领口的盘扣:"匿名举报王慎言携'织魂令'潜逃苏州......"他低笑一声,"日商垂涎这东西三年,听到'副本'二字,松本的爪牙能把苏州火车站掀了。"他转向青鸟,"你去茶楼,在王慎言常坐的包厢留半杯冷茶——茶渍里掺点苏州老字号的碧螺春末。"

"茧纸碎片呢?"青鸟问。

"在我这儿。"苏若雪摸出枚指甲盖大的茧纸,边缘焦黑,"皖南三号点的标记,是用王慎言去年烧毁的账本纸浆造的。"她将茧纸放进青鸟掌心,"他要是起疑,对着光看能看见纤维纹路——和他烧的账本一模一样。"

子时三刻,苏州方向的火车汽笛划破夜空。

顾承砚站在绸庄二楼,望着两辆黑色轿车从广生洋行后门窜出,车灯像两把利刃劈开夜色。

青鸟从楼下上来,袖口还沾着茶楼的茶渍:"那两个便衣买了后半夜的车票,怀里揣着短枪。"

"追人?"顾承砚望着轿车消失的方向,嘴角扬起冷硬的弧度,"他们追的是影子,我们布的是网。"他转身走向密室,靴跟敲在木楼梯上发出脆响,"真正的'织魂令',此刻正跟着长江的夜航船走。"他停在楼梯转角,侧头对苏若雪笑,"等他们在苏州翻烂每节车厢,我们的船早过了江阴。"

更夫的梆子声从街上传来,"咚——"地撞碎寂静。

苏若雪忽然拽住他的衣袖:"慎言那边......"

"他会信。"顾承砚握住她的手,"日商查得越紧,他越怕暴露。"他的拇指蹭过她腕间的旧疤,"等他发现茶渍和茧纸,只会觉得是自己走漏了风声——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松本的刀就该架在他脖子上了。"

王慎言的书房里,留声机正放着《夜来香》。

他坐在檀木椅上,盯着桌上半杯冷茶发怔。

茶渍里浮着点碧螺春末,绿得扎眼——这是苏州寒山寺旁"松月楼"的茶,他上月才和松本提过。

"啪嗒。"

抽屉突然发出轻响。

他皱眉拉开,一叠旧账本后,张泛黄的合影悄然滑出。

照片里的他穿着学生装,身旁站着个戴墨绿礼帽的年轻男人,背景是"东京工业大学"的校门,1928年的鎏金校牌在阳光下泛着旧色。

礼帽男侧过脸,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可袖口露出的刺青却清晰——形如半枚断裂的织梭,和顾氏绸庄祖传的织梭纹样,分毫不差。

王慎言的手突然抖起来,照片"啪"地掉在地上。

留声机的唱针刮过唱片,发出刺耳的尖鸣,混着窗外黄浦江的浪声,像极了二十年前东京雨夜,那个男人拍着他肩膀说"王君,我们要让顾氏的织梭,永远断在日本人手里"时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