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迷雾未散,新局初启(第2页)
苏若雪将最后一盏煤油灯拨亮些,暖黄光晕便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落在书桌上那枚青田石印章上——印纽雕着顾家祖传的缠枝莲纹,此刻正沾着顾承砚掌心的薄汗。
"这是我祖父当年跑南洋时用的货船印。"顾承砚指尖抚过印章边缘的细微凹痕,那是他七岁时偷偷刻下的"砚"字,"若雪,若我三天没消息..."
"不会的。"苏若雪突然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指因握了整夜的账本还带着凉意,却把印章按得更紧,"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顾氏新织的云缎,要在绸庄门口挂'实业救国'的金漆匾。"她仰起脸,眼尾的泪痣在灯下忽明忽暗,"我等你回来挂匾。"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今早审讯室里老九说"兰草遇霜"时,苏若雪悄悄在他手背画的"安"字;想起三年前绸庄被日商压价时,她蹲在染坊里守了七天七夜,用茶叶渣子调出比日本靛蓝更清透的水色。
此刻她腕间的翡翠串珠蹭过他手背,像当年他替她戴上时那样,凉丝丝的,却带着体温。
"B计划的密信在第三层暗格里。"他将印章塞进她掌心,"联络宋记铁厂的宋老板,还有码头的陈阿四——"
"都记在账册第三页的批注里。"苏若雪截断他的话,指尖轻轻点了点他心口,"你教我的'商战如棋,后手要藏在最显眼处',我都记着呢。"她忽然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翘起来,"倒是你,山路上别总想着看矿脉,记得顾太太说的'新鞋要避泥'。"
顾承砚也笑了。
窗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响,他望着她发间那支珍珠簪子——是他去年在霞飞路古董店淘的,说是"月落珠",此刻倒真像落了半枚月亮在她鬓边。
天刚擦亮,商会大会议室的檀木桌椅便坐得满满当当。
苏若雪踩着细高跟进门时,茶盏相撞的叮当声突然静了。
她今天穿了件宝蓝织金旗袍,盘扣从领口直扣到腕间,像把收得整整齐齐的折扇——可谁都知道,这把扇子展开时,能扫开十里洋场的雾。
"诸位。"她的声音清清脆脆,像敲在铜磬上,"顾先生去云岭村查矿脉,我代他主持今日会议。"她翻开面前的账本,指尖划过"实业护盾计划"六个字,"日军在闸北囤军火,法租界洗黑钱,咱们的纱厂、绸庄、米行...都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
台下有人咳嗽:"苏小姐,咱们商会不会要学学生军去游行吧?"
"要活。"苏若雪突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全场,"不是对抗,是活下去。"她抽出一沓契约推过去,"我联系了荷兰渣华、英国太古两家船运,他们愿意以成本价帮咱们运原料;福新面粉厂的王老板答应,战时共享仓库;大隆机器厂的严师傅说,能改装两台织机做急救绷布——"
"这要花多少钱?"恒丰纱厂的周老板扶了扶眼镜。
"用顾氏绸庄的云缎做抵押。"苏若雪的手指按在账本上,"新织的云缎用了苏绣双面技法,上个月在巴黎博览会拿了银奖。"她抬头时,晨光正好穿过窗棂,在她腕间的翡翠串珠上碎成一片绿,"等顾先生带着矿脉消息回来,这些投入,能救十倍的厂子。"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
苏若雪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想起昨夜顾承砚说的"根脉不在地底"——或许真正的根脉,是这些愿意把算盘珠子拨向同一边的人。
启程的火车是午后三点的。
青鸟在站台接顾承砚时,掌心还攥着那封匿名信。
信是用报纸剪贴拼的,边缘还沾着监狱的霉味:"云岭村没有答案,只有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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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倒会挑时候。"顾承砚把信折成小方块,塞进怀表夹层,"他在牢里关了三天,该急了。"他抬头看了眼站台上方的时钟,指针正指向两点五十,"走。" 火车鸣笛时,苏若雪的身影还站在月台上。
她穿着那件藏青呢子大衣,腕间的翡翠串珠在人群里闪了闪,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顾承砚贴着车窗,直到那抹藏青色变成小点,才转头对青鸟说:"到了云岭镇,先找村东头的老茶棚。
林芷兰的旧部说过,棚子后墙有块松砖。"
"顾先生,您真信老九说的'她没死'?"青鸟摸出烟盒,又想起苏若雪今早塞给他的润喉糖,改掏了颗糖含在嘴里。
"信。"顾承砚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林芷兰在东京学染织时,为了研究草木灰提色,在实验室烧了三个月。
她那种人,死也要烧出点光来。"他忽然笑了,"再说了,若她真死了,怎么会让老九在审讯室里,把'窑中砖,记兵械'的线索,说得那么急?"
火车驶入隧道时,车厢突然暗下来。
顾承砚借着手机的微光(注:民国背景可替换为怀表夜光)看了眼时间,又摸出林芷兰的铜火柴盒。
盒底的"芷兰"二字被磨得发亮,像有人经常摩挲。
"青鸟,"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到了云岭村,咱们先去矿洞。
但..."他顿了顿,"记得留个人在村口,盯着有没有穿胶鞋的——日本特务的胶鞋,鞋底有梅花印。"
隧道出口的光突然涌进来。
顾承砚望着远处渐起的山影,心里默念:"林芷兰,这一次,我要找到你活着的理由。"
火车在暮色中停在云岭镇小站。
顾承砚和青鸟扛起装着测绘工具的木箱下车时,站台外的老车夫正抽着旱烟等客。"去云岭村?"车夫磕了磕烟杆,"夜里山风大,得换马车。"他指了指停在槐树底下的枣红马,马背上的鞍鞯还沾着新鲜的泥点。
顾承砚抬头望了望渐沉的夕阳,又看了眼青鸟腰间的勃朗宁——枪套的皮扣是新换的,还带着苏若雪绣的并蒂莲暗纹。
他把木箱递给车夫,转身时,远处山坳里飘起一缕黑灰色的烟,混着硫磺味,像条扭曲的蛇,缠上了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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