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迷雾未散,新局初启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光线透过铁窗栅栏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顾承砚将牛皮纸袋"啪"地摔在木桌上,老九的金丝眼镜被震得滑下鼻梁,露出眼尾紧绷的细纹。
"顾少东家这是要屈打成招?"老九扯了扯被手铐勒红的手腕,嘴角还挂着方才撞门时蹭的血渍,"工部局的律师明早就能来提人——"
"你猜林芷兰临终前最后写的是什么?"顾承砚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笺拍在他面前。
墨迹因血渍晕染成暗红的花,却仍能辨出"老九非九,是局"六个字。
老九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
他前倾身体,喉结在翡翠胎记下滚动两下,声音突然发涩:"这...这不是她的字。"
"那这个呢?"顾承砚又推过去一方素帕。
帕角用极细的绣线锁着半朵素兰,正是林芷兰惯用的湘绣针法。
老九的手指刚触到帕子边缘,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指节在桌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三年前,她在东京浅草寺求的签。"顾承砚的声音放轻,像在说一段旧年往事,"解签的老尼说'兰草遇霜,根脉不死'。
你猜她当时怎么回的?"
老九的额头渗出细汗。
他盯着素帕上的素兰,喉结动了动,突然低笑起来:"她总说要做带刺的兰草...原来连死都要扎人。"
顾承砚没接话,只是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铜制火柴盒。"咔嗒"一声擦燃火柴时,老九的眼睛猛地睁大——火焰映着盒底刻的"芷兰"二字,正是林芷兰送他的定情物。
"她没死。"老九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但她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顾承砚的手指顿在半空。
火柴烧到指尖,他却浑然未觉,只盯着老九泛青的嘴角:"说。"
"闸北砖窑底下有三个暗仓,存着梅机关拨给汉奸的军火。"老九的语速突然加快,像是要把所有话都塞进这几分钟里,"法租界27号仓库的账本,户头是'大和物产株式会社',每月十五汇去伪满的'满洲重机'——"
"苏若雪!"顾承砚突然提高声音。
铁门"吱呀"推开,苏若雪抱着一摞账本闪身进来。
她发梢还沾着雨水,旗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串顾家用了三代的翡翠串珠。"顾先生。"她把账本推到顾承砚面前,指尖点着其中一页,"刚从汇丰调的流水,每月十五确实有笔十万的汇往新京。"
老九的目光扫过账本上的数字,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们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云岭村...云岭村的矿脉才是他们的命门。"
"云岭村?"苏若雪的指尖在账本上顿住。
她抬头看向顾承砚,后者正盯着老九,眼底翻涌着暗潮。
"青鸟!"顾承砚转身对门外喊了一声。
穿青布短打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腰间别着的勃朗宁在灯光下闪了闪。"去云岭村,查矿脉。"顾承砚将老九供的地址抄在纸条上,"天亮前出发。"
青鸟接过纸条时,苏若雪突然拽住他的袖口:"带把伞,村东头的山路夜里滑。"
青鸟愣了愣,低头看见她腕间的翡翠串珠——正是顾家给苏若雪的定亲信物。
他点头应下,转身时扫了眼窗外的雨幕。
这一眼让他后颈突然发紧。
云岭村的山路比想象中难走。
青鸟的黄包车在泥水里打滑,他索性下车步行。
雨丝裹着山雾漫过来,他摸黑绕过两棵歪脖子树,突然听见右侧灌木丛里传来金属摩擦声。
"趴下!"他猛拽车夫的衣领扑进沟里。
子弹擦着他的耳尖飞过,在身后的青石板上溅出火星。
车夫吓得直抖,他却反手摸出怀里的勃朗宁,借着闪电的光看清三个戴草帽的男人——他们腰间别着的,是日本陆军制式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跑!"他把车夫推进灌木丛,自己贴着山壁往左挪。
第二波枪响时,他摸到块松动的山石,扬手砸向左侧枪手。
趁对方分神的空当,他猫腰钻进一片竹林,雨声顿时淹没了脚步声。
等枪声彻底消失,青鸟摸出怀表看了眼——已经过了子时。
他扯下被划破的衣袖,用随身的药粉敷上伤口,目光却落在山坳里若隐若现的矿洞上。
那里飘着的,不是寻常的炊烟,是带着硫磺味的黑灰色烟雾。
"他们不想让我们去那里。"青鸟站在商会顶楼的露台上时,雨已经停了。
顾承砚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半凉的茶盏,苏若雪正往他肩上披件藏青呢子大衣。
"矿洞在挖什么?"顾承砚问。
"像在炼钢铁。"青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但设备太新,不像是民间作坊。"
苏若雪的手指在顾承砚后背轻轻按了按——这是他们约定的"冷静"暗号。
顾承砚转头看她,月光正落在她发间的珍珠簪子上,像滴未落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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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云岭村。"他说。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却没说话。
她只是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翡翠串珠在两人之间晃出细碎的光。
远处传来教堂的晨钟,顾承砚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想起老九最后说的那句话:"兰草遇霜,根脉不死。"
或许,真正的根脉,从来不在地底下。
书房的留声机还在转,周璇的《何日君再来》混着雨水的气息漫出来。
苏若雪捧着热姜茶推门进来时,顾承砚正对着地图沉思。
他抬头看见她,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翡翠串珠上——那是十年前他亲手替她戴上的,当时她说:"等顾家的绸庄织出最好的云缎,我就戴着它给你算第一笔账。"
"云岭村的矿脉,可能藏着林芷兰说的'窑中砖,记兵械'的答案。"顾承砚握住她的手,"若雪,我需要亲眼看看。"
苏若雪把茶盏递给他,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了个"安"字。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她望着他眼底的坚定,突然想起今早老九说的"她没死"。
或许,有些答案,只有走过去才能找到。
夜漏更深时,顾承砚书房的留声机早已停了,唱针在空唱片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