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暗潮涌动,账面迷雾 (第2页)
"线路都串到法租界总机了,"老陈头抬头,额角的汗在灯泡下闪着光,"您说的那个'分机窃听'装置,我照着您画的图装在二楼密室。"他指了指楼梯口那面挂着《松鹤图》的墙,"暗门机关改了,现在得先推左边松枝,再敲第三块鹤羽——跟您说的'防熟人'法子一样。"
顾承砚没接话,目光扫过靠墙的铁皮柜。
那里面码着二十三家华资纱厂的最新产能表,最上面压着张老板刚签的合同,边角还沾着茶渍。
他伸手抚过柜顶的铜锁,锁芯里嵌着半粒碎钻——这是苏若雪用陪嫁簪子熔的,除了他们没人知道。
"去后巷守着,"他拍了拍老陈头的肩,"听见三声哨子就撤,别管我。"老陈头张了张嘴,最终只应了声"是",佝偻着背消失在门后,皮鞋跟敲出的声响像渐弱的鼓点。
二楼密室的霉味比白天更重。
顾承砚推松枝、敲鹤羽,暗门"吱呀"裂开条缝时,他摸到了藏在门框里的监听设备——那是用旧收音机改装的,天线缠着他从顾家祖宅拆的铜香炉铜丝。
他拧开旋钮,电流杂音里突然爆出日语:"......三日内必须完成账户冻结,工部局那边我已打点......"
他的手指猛地扣住桌沿。
这声音是织光会的川岛次郎,上个月在虹口酒窖见过,说话时总爱用金牙磕酒杯。"顾家绸庄是钉子,拔了它,那些摇摆的纱厂主才会跪过来......"杂音里又混进另个男声,带着江浙口音的生硬日语,"巡捕房李探长要五万现洋,先付三成......"
顾承砚摸出钢笔在袖口速记,腕骨绷得发白。
当"查封"二字清晰炸响时,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这正是他等了半个月的饵。
窗外突然掠过鸽群,翅膀扑棱声盖过了川岛的尾音,等杂音再静下来时,监听设备里只剩"刺啦"的电流。
他摘下耳机时,后颈的汗已经浸透了衬衫领。
暗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三短两长——是苏若雪的暗号。
推开门的刹那,暖香裹着墨汁味涌进来,她手里抱着那本伪造的账册,封皮上的火漆印还带着余温。
"阿福说沈逸安的管家收账时手都抖了,"她把账册放在桌上,指尖划过"联合纺织协会 - 松本洋行往来款"那页,"数字改成三万后,边上的批注我用了松本大郎的私印——上个月在他情妇的胭脂盒里偷的。"
顾承砚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
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在台灯下红得像要滴血,是上个月他陪她去城隍庙求平安符时,老尼姑点的"守心痣"。"他们今晚联系了东京总部,"他拿起账册,指节敲了敲"三万"那个数字,"川岛说'顾家在转移资金,要趁乱查封'。"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旗袍下摆。
那是件月白杭绸的,前襟绣着并蒂莲,是她十六岁及笄时母亲绣的。"可我们的真账......"
"存在四明银行的保险库,钥匙在张老板夫人那里,"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摸出半块翡翠,是早上张老板硬塞的定情信物,"他说'顾家倒了,就用这换真账'。"他把翡翠放在苏若雪掌心,温度透过她的指腹渗进骨头里,"他们要的是'顾家撑不住'的假象,我们就给足戏码。"
楼下突然传来黄包车铃铛声,由远及近。
苏若雪走到窗边,看见穿藏青长衫的人影闪进对面弄堂——是织光会的眼线,脖子上的金链子在月光下晃得刺眼。
她转身时,顾承砚已经把监听设备收进铁皮箱,锁扣"咔嗒"一声,像颗棋子落定。
"他们会上钩吗?"她望着桌上的伪造账册,墨迹在灯光下泛着幽蓝,像片深不见底的湖。
顾承砚笑了,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上的茧——那是管账十年磨出来的,比他教她打算盘时更硬了些。"松本大郎昨天让人在码头撒了谣言,说顾家绸庄的新绸子掺了苎麻,"他替她拢了拢披风,"可今天下午,雷允上的老板娘买了十匹月白绸做寿衣,说是'顾少东家亲自挑的,针脚比庙里的经幡还细'。"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楼里的灯光陡然亮了几分。
苏若雪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
"明天的商会会议,"顾承砚替她别好披风上的盘扣,"你记得把那本'特别用途'的账册放在茶案边上。"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就说'不小心'碰倒了茶盏。"
苏若雪忽然明白了。
她望着他,眼底漫上笑意,像春河解冻时的第一缕涟漪。
楼下的黄包车铃再次响起,这次是往法租界方向去的,声音渐渐散在风里。
"他们会以为自己赢了。"顾承砚说着,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
两双手交握时,他听见远处海关钟楼敲响了十一点。
钟声里,苏州河的水正漫过新砌的堤坝,带着春汛的势头,朝着未知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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