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思想 作品

第29章 山海入梦魂,轮回照古今(第2页)

“我必须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帝俊的军队已经越过赤水,再不去告诉烛龙,西方的部族都会被灭族。”

老者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块黑色的玉牌:“这是‘玄珠’,是从赤水底捞出来的,能避开明兽的眼。记住,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千万不要在他睁眼时说话。”

陈青禾握着玄珠,一步步走向昆仑山。山脚下的冰川发出断裂的声音,像巨兽在低吼。她看见了开明兽,那是一只长着九个头的老虎,每个头上都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山口。她将玄珠握在手心,屏住呼吸,从开明兽的身边绕过去。那些金色的眼睛似乎没有看见她,只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进入昆仑之墟后,气温更加寒冷。宫殿的柱子都是用玉石砌成的,上面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大殿中央,一条巨大的龙蜷缩在那里,身体比宫殿的柱子还要粗,鳞片像青铜镜一样光滑,闭着眼睛,长长的胡须垂在地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正是烛龙。

陈青禾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将书信放在烛龙的爪子边。就在这时,烛龙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照亮了整个大殿,也照亮了陈青禾震惊的脸——烛龙的眼睛里,映出的不是她此刻的模样,而是那个抱着鹿蜀死去的南方部族少女。

“又见面了。”烛龙的声音像冰川崩裂,震得她耳膜发疼,“你总是在轮回里救那些不该救的东西。”

陈青禾握紧玄珠,鼓起勇气问:“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记命人’。”烛龙的眼睛缓缓闭上,大殿再次陷入黑暗,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从你第一次拿起史笔开始,你的魂魄就已经和这些山海精怪绑在一起了。你救鹿蜀,是为了守住南方的生机;你送这封信,是为了保住西方的部族。可你有没有想过,轮回不是让你改变过去,是让你看清未来。”

未来?陈青禾正要追问,烛龙却再次睁开眼睛。这次他的眼睛里没有火焰,只有一片深邃的星空,星空中闪过无数画面:焚书坑前的儒生,护书的少女,吹唢呐的自己……最后定格在一本空白的书卷上。

“你的史笔,能写的不只是人间事。”烛龙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些,“那些被遗忘在《山海经》里的名字,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悲欢,都在等你去记下来。就像你说的,历史不是冰冷的数字,是无数人的呼吸。”

一阵狂风从殿外吹来,卷起陈青禾的衣袂。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雾。她最后看见的,是烛龙闭上眼睛时,嘴角那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呼——”陈青禾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山海经》上,口水差点浸湿了“烛龙”的画像。窗外的乌云散了,月光重新洒满书库,照在她手背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淡淡的印记,像一条龙的鳞片。

她翻到书的最后一页,那里记载着北方的“烛龙”和南方的“鹿蜀”,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却在她的轮回里奇妙地相遇了。史笔在案上轻轻跳动,像是在催促她写下些什么。陈青禾提起笔,却没有写在空白的书卷上,而是在《山海经》的空白处,写下了那个南方少年的名字——她在轮回里听人喊过他“阿朱”。

笔尖落下时,她仿佛听见了少年的笑声,还有鹿蜀悠扬的鸣叫。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陈青禾在《山海经》的世界里穿梭。她变成过东海里的鲛人,用眼泪织过能映出往事的绡;她变成过西山的西王母侍女,见过周穆王骑着八骏来赴瑶池之约;她甚至变成过夸父身边的一株邓林,看着他渴死在虞渊,看着他的手杖化作一片桃林,为后来的过路人遮阴。

每一次轮回都无比真实。她体验过鲛人的孤独,看着自己织的绡被凡人当成普通的绸缎贩卖;她感受过西王母的无奈,看着周穆王离去时的背影,知道那场会面不过是帝王的一场梦;她见证过夸父的执着,即使知道追不上太阳,也要迈出最后一步。

这些经历像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海,与她之前用史笔记录的民间逸闻交织在一起。她忽然明白,无论是《山海经》里的神话,还是市井里的传说,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人对生命的渴望,对美好的向往,对命运的抗争。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陈青禾终于从最后一次轮回中醒来。这次她变成了一个记录《山海经》的史官,正坐在篝火旁,听着部族的老人们讲述那些异兽和神山的故事,手里的竹简刻得密密麻麻。老人说:“这些故事要记下来,不然等我们死了,就没人知道它们存在过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陈青禾心中的迷雾。她看着案上的《山海经》,突然意识到,这本书从来不是古人的想象,而是无数个“记命人”的接力。从那个刻竹简的史官,到后来的抄书人,再到今天的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些即将被遗忘的名字。

她拿起史笔,在新的书卷上写下第二行字:“《山海经》不是神话,是先民的日记,是他们用血泪写下的生存史。”

笔尖落下时,整个翰林院的典籍都开始震颤。那些藏在书库里的《山海经》抄本,仿佛都在呼应她的文字。陈青禾仿佛看见无数个身影从书里走出来:南方部族的阿朱,昆仑墟的烛龙,东海的鲛人,西山的西王母……他们都对着她微笑,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她忽然想起墨临渊温润的笑声,想起那些化作星子的书魂,想起重获名字的少女。原来她的路,早已被无数人走过;她的使命,早已被无数人接力。史笔不仅能越古今,还能连山海;唢呐不仅能惊阴阳,还能唤魂灵。

陈青禾将《山海经》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回书库深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画出金色的纹路,像《山海经》里记载的“羲和浴日”的汤谷。她拿起案头的唢呐,轻轻吹了一个音,清脆得像鹿蜀的鸣叫,又悠远得像烛龙的低语。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她的轮回还在继续,她的记录才刚刚开始。带着史笔,带着唢呐,带着那些从《山海经》里学来的勇气和温柔,她要去听更多的故事,去记更多的名字。

因为她终于懂得,轮回不是为了重复过去,是为了让每一次相遇都更加郑重,让每一次记录都更加深情。就像《山海经》里的每一个字,都在等待着被读懂的那一天;就像每一个在轮回里遇见的人,都在告诉她:记住我们,就是记住生命本身。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史笔的笔尖上,泛出耀眼的光。陈青禾握紧笔,转身走向案前,新的空白书卷在晨光中舒展,像一片等待着被书写的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