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莫寒衣夺权,影月盟重生(第2页)
倏忽间,他动了。没有预兆,没有蓄力,身体仿佛凭空消失,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扭曲空气的残影。下一个刹那,他已出现在十丈外一株需要三人合抱的千年古树旁。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轨迹诡谲莫测,如同穿梭于空间罅隙。右手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极淡的黑色涟漪,无声无息地按向粗糙坚硬的树干。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的声音响起。莫寒衣的手指没有受到丝毫阻碍,整个手掌竟然完全没入了坚逾精铁的古树树干之中!没有木屑纷飞,没有裂痕蔓延。当他的手缓缓抽出时,树干上只留下一个边缘光滑、深达尺许的漆黑孔洞,洞口边缘的木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瞬间烧灼碳化又急速冷却的琉璃状!
“幽玄之刃,破虚!”莫寒衣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回荡在死寂的林间空地。他身形再闪,这一次如同鬼魅般在十几个静止的“无面者”之间穿梭。他的动作飘忽不定,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次短促到极致的出手——或是手指在某个“无面者”护心铁镜上轻轻一拂,坚铁便无声无息凹陷出一个指印;或是指尖在另一人横握的钢刀刀脊上一点,精钢锻造的刀身便如同遭受重击般从中寸寸碎裂!
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利用了他所“感知”到的物质结构最薄弱、最易被“幽玄之力”侵入瓦解的“罅隙”。这是将奉子轩所授的“洞察万物之隙”的古老法门,与影月盟传承千年、追求绝对效率的致命刺杀术,进行了近乎残酷的熔炼。传统的潜行匿踪依旧存在,但攻击方式已彻底蜕变,从物理层面的切割贯穿,上升为对目标本身物质结构稳定性的瞬间破坏与湮灭!
“看到你们面前的木桩了吗?”莫寒衣身形凝定,指着空地边缘一排新伐的、直径一尺有余的坚硬铁木桩,“全力攻击,用你们过去的方式。”
数十名“无面者”沉默上前,拔刀,挥斩!刀光霍霍,劲风呼啸,沉重的铁木桩上瞬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痕,木屑纷飞。虽显勇猛,却效率低下。
“停。”莫寒衣的声音如同冰水浇下。“现在,沉心,静气。尝试去‘听’,去‘看’,去‘感觉’你们目标的存在。不是用眼睛,不是用耳朵,是用你们的意念去触摸它,寻找它内在流转的韵律中,那最细微的停顿,那最不易察觉的‘隙’。”他再次亲身示范,走到一根崭新的铁木桩前,并未蓄力,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指刺出。指尖带着细微的黑色涟漪,点在木桩中心偏上一点的位置。
“噗”的一声闷响,如同戳破了一个坚韧的皮囊。指头没入,当拔出时,一个前后通透的圆形孔洞赫然出现,边缘光滑如镜。
“力量,不在于大小,而在于时机,在于落点,在于洞悉那万物皆存的‘死穴’!”莫寒衣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无面者”的心上,“摒弃无用的呼喝,磨灭多余的情绪。将你们的杀意,凝练成一根针,在万物运转的罅隙处,轻轻一刺!此乃‘幽玄刺’之基!练!”
接下来的日子,鬼哭林变成了人间炼狱。除了残酷的体能、匿踪、毒药辨识等传统训练,“幽玄刺”的修行更是重中之重。“无面者”们面对着铁木桩、岩石、甚至特制的精铁靶,日复一日地枯坐、冥想,尝试去“感知”那虚无缥缈的“罅隙”。失败是常态,强行催动意念导致精神反噬、头痛欲裂甚至口鼻溢血者比比皆是。稍有懈怠或流露出痛苦之色,立刻会遭到“残刃”冷酷的鞭笞或更严厉的处罚。莫寒衣如同最严苛的铸剑师,用血与火、痛苦与死亡,反复捶打着这块名为“无面者”的顽铁,剔除杂质,只留下最纯粹的、只为杀戮而生的锋刃。
“推翻暴政,复我旧序!”
这八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的种子,随着隐秘而精准的风,悄然撒向邕州乃至周边数个州郡饱受岑仲昭铁腕统治之苦的土地。它避开了官府的耳目,只在那些心怀怨怼的豪强密室、落魄士族的书房、被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的商贾账房、乃至被夺了田产庄园的旧贵族遗脉的深宅大院中,低声流传。
莫寒衣深谙人性。他派出的不是刺客,而是最精于言辞、洞察世情的说客。这些说客本身往往就是被岑仲昭新政损害了利益的失意者,他们现身说法,字字血泪。
在青州府,说客找到了因抵制岑仲昭强行推行新田亩制而被剥夺了大部分祖产的退隐老将军赵贲。昏暗的书房里,赵贲抚摸着象征昔日荣光的佩剑,剑鞘蒙尘。说客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平静地陈述岑仲昭亲信如何强占良田,逼死佃农,他赵家几代忠良积累的产业如何被冠以“逆产”之名充公。“…赵老将军,您戎马一生,保的是这方水土的安宁与秩序。如今,秩序何在?公道何存?岑贼以新政之名,行掠劫之实,视勋贵如草芥,此非暴政,何为暴政?影月…不,是‘血月’,只求拨乱反正,复朗朗乾坤!将军难道真要看着祖宗基业、一世清名,尽付流水?看着这天下,沦为独夫予取予求的私产?”
赵贲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攥着剑鞘,指节发白,浑浊的老眼中,屈辱、愤怒与不甘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数日后,赵家秘密庄园的地窖深处,一批保养精良的军械铠甲,悄然起运,目的地——鬼哭林。
在毗邻邕州的灵州,掌控着近半漕运的大商贾钱茂,正为岑仲昭新设立的“市舶重税”和官府强行征调其半数商船运送军资而焦头烂额。血月的使者带来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一条完全避开官府关卡、利用废弃古河道和隐秘山溪构建的走私通道图纸,以及血月承诺的武力护航。“钱老板,您的船,运的是货,也是命脉。命脉被人掐着,生意还怎么做?血月所求,非为私利,只为推翻这无道暴政,恢复商旅自由通行的旧日秩序!届时,您岂止是灵州船王?”图纸上精细的路线和沿途标注的隐秘补给点,让钱茂眼中精光闪烁。不久,源源不断的粮食、布匹、药材、乃至打造兵器的精铁,开始通过这条“幽灵水道”,流入鬼哭林深处的秘密仓库。
在邕州城西南,扼守通往富庶江南腹地咽喉的“鹰愁峡”险关附近,一座看似普通的驿站悄然易主。新任驿丞,是血月安插的人手。这里,成了情报网络的关键节点。南来北往的商旅、传递公文的驿卒、甚至乔装改扮的军中信使,都在不知不觉中被纳入一张无形的监视之网。关于邕州城防调动、粮草运输路线、岑仲昭亲信将领动向的碎片信息,如同涓涓细流,汇聚到驿站地窖中一部特殊的密码本上,再被快马以最高优先级送往鬼哭林。
莫寒衣的棋盘上,棋子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精心编织着一张笼罩邕州及其周边战略要地的大网。凭借“幽玄诀”赋予的敏锐感知和近乎非人的精力,他如同一个精准的枢纽,冷酷而高效地调配着各方汇聚而来的资源和人脉。金钱、物资、情报、甚至是某些州郡官员被胁迫或利诱而提供的有限庇护…这些力量被源源不断地注入到血月的躯体之中。曾经蜷缩在废弃矿坑里苟延残喘的影月盟余孽,在莫寒衣的铁腕与谋略下,如同汲取了污秽养分的毒藤,以惊人的速度在阴影中膨胀、蔓延。
短短数月,血月的触角已非局限于鬼哭林。在邕州城东百里,控制着邕江水道重要节点的“黑鱼渡”码头,盘踞多年的水匪头子一夜暴毙,死状诡异(咽喉处一个边缘光滑的细小孔洞),其势力被一群手段狠辣、行动无声的新面孔迅速接管。在邕州以北,废弃多年的“断龙堡”军寨遗址,深夜时常有如同鬼火般的微弱灯火闪烁,隐隐传来金属撞击和压抑的呼喝声。在西南边境与邻郡交界的茶马古道上,几股常年骚扰商队的马匪突然变得“守规矩”起来,甚至有商队传言,只要缴纳一笔特殊的“平安费”,就能获得一张画着血色弯月标记的路引,沿途畅通无阻…
一张以邕州城为中心,辐射周边数个战略要点的阴影之网,已然织就。血月的光芒,在岑仲昭统治版图的腹心地带,无声而致命地亮起。
邕州城,镇守府邸深处,书房。
灯火通明,却驱不散房间角落的阴影。岑仲昭没有像往常一样批阅堆积如山的公文,他负手站在巨大的堪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隼,久久凝视着地图上邕州城周边被朱砂笔圈出的几个点:鬼哭林、黑鱼渡、断龙堡、鹰愁峡驿站…
书房内并非只有他一人。一个全身包裹在不起眼灰色布袍中、身形佝偻的老者,如同书房里一件陈旧的家具,无声地侍立在角落的阴影里,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存在。他是“灰枭”,岑仲昭手中最神秘、最锋利的情报之刃。
“鬼哭林里的耗子,动静是越来越大了。”岑仲昭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手指点在地图上的鬼哭林位置,“‘无面者’…好大的煞气。还有那个莫寒衣,看来得了些装神弄鬼的邪门本事。”
灰枭的头颅微微动了动,发出沙哑如同锈铁摩擦的声音:“是。其刺杀之术…迥异于影月盟旧法。快、诡、且中者…伤处奇异,似非寻常利器所为。黑鱼渡、断龙堡等地,皆有不明势力强力介入痕迹,手法…干净利落,不留活口。鹰愁峡驿站,疑为彼辈情报枢纽。另据线报,青州赵贲、灵州钱茂等,似与林中暗通款曲。”
岑仲昭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推翻暴政,复我旧序’?呵,好大的旗号。一群丧家之犬,披了张唬人的皮,就真以为能翻天?”他转过身,目光如电,射向灰枭,“查!动用‘地网’,给本座盯死这些地方!特别是那个莫寒衣,他的一举一动,本座都要知道!还有,他背后那个教他邪术的人,挖地三尺,也要给本座找出来!”
“遵命。”灰枭的身影在阴影中似乎又佝偻了几分,声音依旧沙哑,“主上,是否…先行拔除几处据点?敲山震虎?”
岑仲昭踱回书案后,拿起一份奏报,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算计:“不急。让他们跳。跳得越高,尾巴露得越多。本座倒要看看,这莫寒衣能网罗多少牛鬼蛇神!正好…借他这把刀,替本座再清理一遍这暗流涌动的邕州!”他拿起朱笔,在奏报上重重批下一个鲜红的“准”字,笔锋凌厉如刀,“传令各营,外松内紧,加强戒备。没有本座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血月据点。让他们…继续‘重生’!”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岑仲昭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那些被朱砂圈定的红点,眼神冰冷而玩味。风暴在阴影中积蓄,而风暴眼中心的猎人,已张开了更大的罗网。血月的重生,究竟是复仇的曙光,还是坠入更黑暗深渊的开始?邕州城上空,无形的硝烟已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