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莫寒衣夺权,影月盟重生
朔风卷过废弃的矿坑,呜咽如鬼哭,刮在脸上带着铁锈和血腥的腥气。篝火在坑底摇曳不定,映照着几张或麻木、或惊惶、或怨毒的脸——影月盟残余的骨干们蜷缩在篝火旁,仿佛一群被逼入绝境的受伤野兽。接连刺杀岑仲昭的失败,如同一柄沉重的铁锤,狠狠砸碎了影月盟最后凝聚的脊梁。组织内部,裂痕已深,绝望如同这矿坑深处弥漫的冰冷湿气,浸入骨髓。
“盟主…不,前盟主尸骨未寒!这般继续下去,我们就是下一个!”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他是盟中资历颇深的“鬼手”厉七,此刻却只剩下颓然,“留得青山在,才有柴火烧!不如…不如暂避锋芒,先保存这最后一点火种?”
“暂避?厉老,我们避得还不够久吗?”一个面颊深陷的中年人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岑贼的屠刀悬在头顶,避到哪里才算尽头?盟主之仇,影月盟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之恨,岂能就此罢休?拼死一搏,尚有一线生机,俯首称臣,只有死路一条!”他是“血鹞子”方通,主战派的中坚。
厉七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掌按着胸口:“拼?拿什么拼?精锐死伤殆尽,据点接连被拔除!眼下这点人手,这点家当,冲出去就是送死!是给岑仲昭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
“送死也强过坐以待毙,强过像老鼠一样在这肮脏的坑洞里发霉烂掉!”方通拍案而起,篝火被他的动作带得猛地一跳,光影在他脸上狰狞地晃动,“影月盟的刀,从来只饮仇敌的血,没有生锈的道理!”
争论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残破的营地里炸开。主战派群情激愤,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刺耳;主和派面如死灰,身体因恐惧或愤怒而颤抖。绝望与戾气在冰冷的空气里交织、碰撞、发酵,濒临爆发的临界点。
就在这剑拔弩张、人心彻底撕裂的刹那,矿坑深处最浓重的阴影里,传来一个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
“够了。”
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疑、畏惧、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投向那片黑暗。
莫寒衣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篝火的光芒吝啬地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那张曾经俊朗却因仇恨和磨砺而变得如同石刻般的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吞噬了矿坑里所有的光。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与周围残兵败将的装束并无二致,但那份沉凝如渊岳的气势,却让整个空间都为之凝滞。他身后,无声地伫立着几个同样气息幽冷的身影,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他们是“残刃”——莫寒衣以铁血手段在连番刺杀失败后,从底层尸体堆里亲手挑选、打磨出的仅存的死士。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厉七、方通,以及他们身后泾渭分明的两派人马。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审视,仿佛在清点待宰的牲畜。
“厉老要存火种,”莫寒衣的声音平直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方通要复仇雪耻。”他顿了顿,目光最终定格在篝火跳跃的焰心上,那火焰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投下两点冰冷的反光,“都对,也都不对。”
他微微抬起右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布满新旧伤痕的手。随着他指尖极其细微的颤动,篝火旁一块拳头大小、沾满泥污的石头,竟毫无征兆地漂浮起来,悬浮在众人头顶!石头上覆盖的湿泥,在无形的力量碾压下簌簌剥落,化为细碎的粉尘,无声洒落。没有咒语,没有夸张的手势,只有一种纯粹到令人窒息的意志驱动。
“力量。”莫寒衣轻轻吐出两个字,悬浮的石块骤然碎裂,不是炸开,而是如同被无数细密的刀刃瞬间切割,化作一蓬均匀的石粉,簌簌落下,融入地面的泥泞之中。“没有力量的火种,一阵微风就能吹灭。没有力量的复仇,只是徒劳的悲鸣。”他的视线再次抬起,冰冷地扫过众人,“影月盟,不需要懦夫,更不需要无用的殉道者。它需要的,是能撕碎敌人喉咙的爪牙,是能令敌人午夜梦回、肝胆俱裂的力量!”
死寂。连风声都似乎屏住了呼吸。那无声碎裂的石块,那匪夷所思的掌控力,带来的不是振奋,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绝非他们所知的任何影月盟传承!
“你…你这是什么邪术?”厉七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邪术?”莫寒衣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弄,“这是‘幽玄诀’。来自比影月盟历史更悠久的古老智慧。”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神秘祭司奉子轩的身影,在荒芜戈壁的残破祭坛下,对方枯槁的手指划过刻满诡异符文的石板,低沉的声音如同来自幽冥:“气非气,力非力,万物有隙,念动则隙开…以神驭虚,方得幽玄之妙…” 这些艰涩的咒语与影月盟代代相传的潜行匿踪、一击必杀的精要,在他无数个不眠的夜晚里,如同冰与火般激烈碰撞、艰难融合。
“影月盟的传统没有错,隐匿如影,迅捷如月。”莫寒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错的是我们!错在因循守旧,错在画地为牢!‘幽玄诀’能洞悉万物流转的罅隙,能引动空间与心念的微澜。以此驾驭影月杀伐之术…”他右手五指猛地张开,对着数丈外坑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那块坚硬的岩石表面,诡异地出现了几道纵横交错的、极细极深的黑色裂痕。裂痕无声蔓延,如同墨汁在宣纸上洇开,瞬息之间,整块岩石内部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旋即彻底崩塌,化作一堆边缘锐利如刀锋的碎石!整个过程,除了岩石本身碎裂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仿佛一场无声的湮灭。
“这才是影月盟该有的力量!无形无迹,破灭于微毫之间!”莫寒衣收回手,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尘埃,“从此刻起,影月盟,由我执掌。顺我者,得享此力,共逐大业;逆我者…”他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锋,扫过厉七,扫过几个主和派核心人物,最后定格在方通脸上,那眼神冰冷得足以冻结灵魂,“…死。”
“死”字出口的瞬间,矿坑内温度骤降。莫寒衣身后的“残刃”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身影倏然晃动,并非扑向主和派的厉七等人,而是如同鬼魅般切入主战派的人群边缘!
惨叫声短促而凄厉地划破死寂。几个站在方通附近、刚才叫嚣最凶的主战分子,咽喉处几乎同时爆开血花!他们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瞪着突然出现在身侧的“残刃”,眼中满是惊愕和茫然,身体软软栽倒。杀戮精准、高效、毫无征兆,目标赫然是主战派内部那些桀骜不驯、可能对莫寒衣权威构成潜在威胁的刺头!方通本人更是被两名“残刃”一左一右瞬间制住,冰冷的匕首紧贴着他的颈动脉,只要他稍有异动,立刻便会身首异处。他怒目圆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却动弹不得。
“莫寒衣!你…你竟敢清洗忠勇之士?”方通目眦欲裂,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忠勇?”莫寒衣缓步上前,走到方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匹夫之勇,盲动之忠,只会带着所有人一起毁灭。你的‘勇’,害死了多少兄弟?”他的声音冰冷如铁,“方通,你忠于的是影月盟的复仇大业,还是你那颗被怒火烧坏了的脑袋?”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只有方通和制住他的两名“残刃”能听清,“或者,你忠于的,是你背后那个一直怂恿你带头闹事、想借岑仲昭之手除掉我这个‘隐患’的幕后之人?”
方通如遭雷击,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继而化为一片死灰和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莫寒衣的眼神告诉他,他洞悉了一切。
“押下去,单独看守。”莫寒衣直起身,不再看方通一眼,仿佛处置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他的目光转向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厉七等主和派核心,“至于你们…”
厉七猛地跪下,涕泪横流:“莫…莫首领!老朽糊涂!老朽一时猪油蒙心!念在老朽为影月盟奔波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首领开恩!给条活路!”他身后几个主和派也纷纷跪倒磕头,哀告求饶之声一片。
莫寒衣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篝火的光在他眼中跳跃,映不出一丝温度。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矿坑深处呜咽的风声和主和派绝望的抽泣。就在厉七等人几乎要瘫软在地时,莫寒衣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终结的意味:
“影月盟的规矩,叛盟者,死。”话音落下的瞬间,厉七身后一名“残刃”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没入了厉七的后心。厉七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恐惧和哀求瞬间凝固,缓缓向前扑倒。紧接着,几道寒光如同死神的叹息,几乎不分先后地在其他几个主和派核心人物的要害处闪过。尸体倒地的闷响接连响起,篝火的光影在他们迅速失去生气的脸上疯狂跳动。
血腥味瞬间浓烈得令人作呕。矿坑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所有幸存者,无论是原本的主战还是主和派,此刻都噤若寒蝉,惊惧地望着篝火旁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绝对的暴力,冷酷的清洗,瞬间碾碎了所有派系,将所有人的生死牢牢攥在掌心。
莫寒衣走到篝火边,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火焰舔舐着他冷硬的面容。他高高举起火把,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响彻整个矿坑:
“旧影已死!自今日起,唯有新生的血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复仇之路,以血铺就!目标只有一个——岑仲昭!以及他窃取的一切!”火焰在他手中熊熊燃烧,映红了他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疯狂与冰冷交织的意志。“凡有志复仇者,凡不甘为奴者,皆可入我血月麾下!‘推翻暴政,复我旧序’!这,就是我们的旗帜!”
“血月!血月!血月!”短暂的死寂后,被恐惧和一种病态狂热点燃的幸存者们,爆发出嘶哑的呐喊。新的名号,新的旗帜,在血腥的废墟上,被强行树立起来。
朔风怒号,吹过邕州城西北百里外莽莽苍苍的“鬼哭林”。这片原始森林古木参天,藤蔓如蟒,终年瘴气弥漫,毒虫横行,连最老练的猎户也视为禁地。然而此刻,在密林深处一片被人工清理出来的巨大空地上,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
数百名身着灰黑色劲装的人影,如同没有生命的石雕,沉默地矗立在冰冷的晨雾中。他们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眼神空洞麻木,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种被彻底磨灭了个体意志后、仅剩下对杀戮指令绝对服从的冰冷火焰。这是莫寒衣以铁血手段筛选、以“幽玄诀”初步淬炼出的核心武力——“无面者”。
场地中央,莫寒衣闭目而立。他并未摆出任何架势,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与脚下潮湿的腐殖土地、与周围弥漫的淡绿色瘴气、甚至与林间呼啸的风都融为了一体。奉子轩传授的古老咒言碎片在他心海深处无声流淌:“…气随念走,力由心生…万物有隙,心念为钥…动静之机,在乎幽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