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爱情是美好的
入秋后的第一场霜降在青瓦上时,姜家忽然接到密令——需派人前往南疆,修补百年前镇住山洪的“锁龙阵”。那阵法牵涉地脉流转,稍有差池便会祸及千里,历来只有姜家核心子弟能参与,且护卫重重,从不让外姓人沾边。可这次,家主姜大人却在议事时淡淡开口:“梁砚对阵法天赋异禀,阿鸾常说他见解独到,便让他随你同去吧。”
姜阿鸾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茶沫溅在指尖,烫得她心头发颤。她抬眼看向父亲,见他眼角余光扫过自己,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那晚她辗转难眠,索性披衣去了竹林。月光透过竹隙洒在地上,梁砚正坐在青石上刻着什么,竹牌上的“锁龙阵”草图已初见雏形。
“你怎么来了?”他抬头时眼里的光,比月光还软。
她挨着他坐下,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角:“我爹说……让你同我去南疆。”
梁砚手里的刻刀顿了顿,竹屑簌簌落在膝头:“我?可我并非姜家子弟……”
“阵法需要你。”她抢着说,声音却越来越小,“而且……”
而且见不到你的日子,像阵眼被堵死的困局,连呼吸都觉得滞涩。白日里对着《天工阵谱》,每个墨字都变成你的眉眼;夜里听着风雨敲窗,总以为是你提着竹篮走来的脚步声。她不敢说这些,只低头盯着他手上的薄茧,那是为她刻竹牌、为她劈藤蔓留下的痕迹。
梁砚却像是懂了。他放下刻刀,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好,我去。”
他没问缘由,没推辞艰险,只这两个字,便让她鼻尖一酸。原来有些心意,根本不必说透,就像他总能一眼看穿阵法里的死门,也总能看穿她故作镇定下的慌乱。
启程那日,姜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城。姜阿鸾坐在马车里,撩开窗帘便能看见梁砚骑在马上的身影。他换了身半旧的锦袍,是她偷偷让裁缝照着他的尺寸做的,风掀起衣摆时,能看见腰间挂着的那枚合二为一的同心佩。
车队行至半途,突遇暴雨。车夫担心路滑,提议在山神庙歇脚。姜阿鸾刚下车,就见梁砚拿着件蓑衣跑过来,不由分说披在她身上。“山里凉,别冻着。”他指尖擦过她的颈侧,带着雨水的微凉,却烫得她耳尖发红。
庙中篝火噼啪作响,护卫们在外间值守,内殿只剩他们两人。梁砚在地上铺开南疆的舆图,用树枝比划着锁龙阵的方位,她却没怎么听进去。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得他下颌线愈发清晰,她忽然想起百兽谷那夜,他浑身是血却仍笑着说“等我”的模样。
“在想什么?”他忽然抬头。
她慌忙移开目光,假装看舆图:“没什么……在想阵法。”
他却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对待只受惊的小兽:“阿鸾,”他声音很轻,混着雨声落在耳畔,“其实我知道,这趟差事……是你求伯父安排的吧?”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里,那里面映着她的窘迫,也映着藏不住的温柔。
“我不说破,是因为我也一样。”他凑近了些,篝火的暖光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哪怕只是半日不见,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半块的同心佩。”
雨声在庙外哗哗作响,殿内的火光照得人心头发烫。姜阿鸾忽然不怕了,她往前挪了挪,轻轻靠在他肩上。布料蹭过脸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山野气息,那是让她心安的味道。原来少女的心事,从来瞒不过真心待你的人。父亲的刻意安排,不过是给了这份汹涌的爱意一个体面的由头,让她能光明正大地守着他,让他能名正言顺地护着她。
前路或许有险滩暗礁,有诡谲阵法,但只要身边有他,哪怕是赴汤蹈火,姜阿鸾也觉得,这颗为他滚烫的心,终于找到了最安稳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