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于话术和算计的地下皇帝(第2页)
“怕?”他嗤笑一声,笑声里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发虚。他怕苏念那把刀,怕那刀上沾着的、他永远得不到的师父的期许;怕苏念守着的骑楼茶馆,怕那里面的暖光衬得他的别墅像座冰窖;更怕有朝一日,苏念握着刀站在他面前,问一句“师兄,你当真要走到这一步?”
车窗外闪过无锡南长街的灯笼,暖黄的光映在戚爷脸上,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翳。他攥紧那枚旧铜钱,指甲几乎要嵌进铜锈里。
“沈青梧最好识相,”他低声对自己说,“不然,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去张家界。龟甲我要,姜八能的命我要,连苏念那把刀……我也要亲自折断。”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没走错。只有把师父藏着的、护着的,全抢过来,碾碎了,他心里那三十年的恨,才能稍稍平息。
车停在“观微阁”门口,戚爷推开车门,长衫下摆扫过台阶上的青苔。他抬头看向那扇挂着“观微”匾额的木门,眼里的疯狂彻底被冰冷的算计取代。
“师父,苏念,”他在心里默念,“等着我。”
“观微阁”里弥漫着檀香和旧书的味道,沈青梧坐在梨花木桌后,指尖捻着戚爷递来的玉佩——那是茅山掌门贴身戴了二十年的羊脂玉,据说能安神定魂,是当年掌门夫人留下的遗物。
“戚先生,”他放下玉佩,声音里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您说的条件,我做不到。茅山戒律严明,不可干预江湖仇杀,更别提对长辈动手。”
戚爷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沈道长说笑了。您在这南长街守着家小店,连茅山的门都进不去,还谈什么戒律?”他抬眼,目光像针一样扎过去,“您弟弟沈青云下个月就要受箓,成为正式的掌门将继人,而您呢?连祭祖都只能站在山门外。”
沈青梧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我查过您的母亲,”戚爷轻笑一声,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当年是山下的绣娘,跟掌门有过一段情。可惜啊,身份低微,连带着您也成了茅山的忌讳。您画的符明明比沈青云灵气足,可江湖上只认‘茅山大公子’的名头——换作是我,怕是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檀香在香炉里明明灭灭,映着沈青梧变幻的脸色。
“龟甲里的秘密,足够让您建立自己的道馆,收徒授课,甚至……”戚爷倾身向前,声音压得很低,“让掌门不得不承认您的身份。您想想,当您手握连茅山都觊觎的秘辛,谁还敢提‘私生子’三个字?”
沈青梧猛地抬头:“你……”
“我还知道,您母亲去年病重,住院费是您典当了师父传的七星剑才凑齐的。”戚爷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支票,“这些钱,够您请最好的大夫,给她换最好的病房。而我要的,不过是您画几道符,在姜八能身上留个印记——算不上伤天害理吧?”
沈青梧的喉结滚动,目光在支票和玉佩间游移。母亲咳嗽的声音、师弟受箓时的风光、山门外那些道士鄙夷的眼神……像潮水一样涌来,搅得他道心阵阵发颤。
“您是修道之人,该懂‘时运’二字。”戚爷把支票推过去,“姜八能是您师父的前辈,当年也曾与茅山有过节。您帮我这个忙,既报了私怨,又能换来自己的前程,何乐而不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当然,您要是不答应……”他回头,笑容里带着寒意,“我也没办法。只是听说沈青云最近在练‘引雷术’,要是走火入魔伤了根基,或是您母亲的病房突然‘失火’……”
“你敢!”沈青梧拍案而起,眼里布满血丝。
“我有什么不敢的?”戚爷摊手,“我本就是江湖人,不讲道义,只讲结果。您是想守着那点摇摇欲坠的道心,继续当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还是抓住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高看您一眼?”
檀香突然熄灭,屋里陷入短暂的昏暗。沈青梧看着桌上的玉佩和支票,想起母亲床头那串廉价的佛珠,想起自己跪在山门外求见掌门却被驱赶的场景。
“道心……”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道心若不能护佑至亲,不能安身立命,留着何用?”
戚爷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片刻后,沈青梧拿起毛笔,蘸了朱砂,声音沙哑地说:“我要姜八能的生辰八字,还要你保证,绝不伤害我母亲和……沈青云。”
“爽快。”戚爷把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推过去,“只要事成,您母亲的安康,我包了。至于沈青云……只要他不挡您的路,我何必动他?”
沈青梧不再说话,低头在黄符纸上落笔。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像是在切割他最后的坚守。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棂上,像是在为这段即将被玷污的道心,奏响一曲悲凉的调子。
戚爷看着他画符的手微微发颤,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再清高的道士,也架不住欲望和威胁的双重绞杀。他要的从来不是沈青梧的忠诚,只是他那身能克制姜八能的茅山术法。
符画成的那一刻,沈青梧猛地喷出一口血,溅在黄符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看来,您的道心是真的乱了。”戚爷拿起那道染血的符,笑容冰冷,“不过没关系,乱了,才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