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第6章七七和亲人6(第2页)
七七心里咯噔一下。按舜王城的规矩,男人吵架归吵架,女人绝不跟着机器走;如今连阿琴都上了船,可见小两口的仗打得比她想得凶。
果然,阿琴一上岸就把棉被往岸边的青石板上一扔,扭头冲弟弟嚷:“你铁了心把家搬空,干脆把我也折成铁片卖了!”声音又尖又哑,惊得芦苇丛里几只白鹭扑棱棱飞起。弟弟讪讪地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红金龙”,抖出一根叼在嘴里,火机打了三下才点着。他狠狠吸一口,才闷声道:“城头那个标我好不容易拿到,不趁热把机器挪过来,回头连渣都捡不着。”
阿琴的眼圈立时红了。她蹲下去扯棉被,棉线勾住了石板缝,嘶啦一声撕开半尺长的口子,雪白的棉絮立刻被河风吹得四散,像一场小雪。七七看见她手背上有三道新鲜的指甲印——那是昨夜两人抢遥控器时留下的。舜王城的出租屋那么小,挖掘机模型一摆,转身都能碰掉漆,偏偏弟弟还要把真机器开进客厅,说夜里听着柴油机声睡得踏实。
“你睡踏实了,我整夜听它突突突,跟打桩似的!”阿琴把破棉被往肩上一甩,棉絮粘在她发梢上,像一夜之间白了头。她瞪着弟弟,声音却低了下去,“你哥仨合伙的工地,凭啥让你一个人背债?咱闺女下学期学费还没着落呢……”
弟弟把烟碾在船帮上,铁锈混着烟丝簌簌掉。他弯腰从工具箱里摸出一个塑料袋,里头是阿琴最爱吃的舜王城麻饼,油把纸都浸透了。“我算过了,这边老院推平后,地基现成的,省一大笔租赁费。干完这单,咱就把城里那台旧吊车卖了,给你换辆自动挡的小货——你不是说方向盘太重,每次倒车都抻得胳膊疼?”
阿琴的嘴角动了动,眼泪却先滚下来。她用手背胡乱一抹,冲七七挤出个笑:“姐,我饿了,想吃你蒸的桂花糕。”七七忙不迭应着,心里却明白:这哪是馋嘴,分明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她转身往家走时,听见身后弟弟低声说:“等我把机器卸了,先去给咱娘磕个头。老院虽没了,但根还在。”
拖船突突地退离岸边,铁锚在河床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像要把舜王城的硝烟与争吵一并划开。挖掘机被钢索牵着,缓缓爬上用钢板铺的临时坡道。弟弟站在履带上,一手拽着牵引绳,一手冲船上的船老大挥手。河风吹起他敞开的工装外套,露出里头阿琴去年给他织的、已经脱线的藏青色毛衣。
七七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把脱粒机从外乡运回来。那天夜里,姊妹几个围着机器又唱又跳,母亲把新蒸的馒头掰成小块,塞进她们嘴里,说:“机器来了,日子就转起来了。”如今机器还是那副笨重的模样,只是当年围着它欢笑的人,散的散,老的老,只剩弟弟一个人站在履带上,像站在一条看不见的起跑线前。
阿琴抱着破棉被跟上来,棉絮沾了水,沉甸甸地坠在她臂弯里。她小声问七七:“姐,老院那块地基,真能种出好日子吗?”七七没回答,只是伸手帮她托住棉被。远处,挖掘机的长臂缓缓抬起,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倔强的弧线,像是要把整个清晨都铲进新的泥土里。
七七又做梦了,希望弟弟和弟妹重归于好,家不是好散的,有孩子,还有共同财产,七七就不明白了,当初的海誓山盟,信誓旦旦,你恩我爱,怎么就抵不过油盐酱醋的日子,似水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