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异客 作品

第138章 血瞳女惊现江湖

天龙遗梦

暮春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凉。

阿石蹲在雁门关下的碎石堆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块带血的箭簇。铁锈混着雨水钻进指甲缝,涩得他眯起眼——这已是他今日找到的第三支箭了,箭杆上雕着的狼牙纹在暮色里泛着青黑,是丐帮的记号。

“阿石!快些走!”兰婆婆的呼唤从坡道上飘下来,裹着雨丝打在他脸上。老人手里攥着个粗布包袱,佝偻的脊背几乎弯成了虾米,“再等会儿,山风该把你刮进沟里了。”

阿石把箭簇塞进怀里,摸了摸腰间的水囊。囊口的皮子磨得发亮,是去年冬天兰婆婆用狼皮给他缝的。他踩着满地的断矛往坡上爬,草鞋陷进泥里,带出些灰黑色的碎骨——三年了,雁门关下的泥土里,总也清不干净这些东西。

兰婆婆的窝棚搭在背风的山坳里,四根歪脖子松木棍支着油布,墙角堆着半篓草药,空气中飘着股苦香。阿石刚掀开门帘,就被扑面而来的暖意裹住——灶膛里的火正旺,陶罐里的药汤咕嘟冒泡,架在火上的铁锅里,炖着只肥硕的山鸡。

“今天运气好,在乱石滩捡着的。”兰婆婆用粗布擦着手,皱纹里还嵌着泥,“许是去年冬天冻死的,没坏透,炖了给你补补。”

阿石没说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块松柴。火光映在他脸上,能看见额角那道月牙形的疤——三年前他被兰婆婆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时,这道疤就带着血痂,像块没长好的肉。

“又去捡那些破烂?”兰婆婆忽然敲了敲他的后脑勺,“乔峰大侠的事都过去了,你总翻那些箭头子做什么?”

阿石的手猛地一颤。松柴从灶膛里滚出来,火星溅在草鞋上,烫出个小洞。他低头用脚碾灭火星,怀里的箭簇硌着肋骨,像块冰。

三年前的那个秋夜,他其实是记得些片段的。震天的喊杀声,铁蹄踏碎骨头的脆响,还有个穿玄色僧袍的大汉,抱着另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往关下冲,那人胸口插着支箭,箭杆上的狼牙纹在月光里闪得刺眼。

“兰婆婆,”阿石忽然开口,声音被火熏得发哑,“他们说,乔峰大侠是契丹人?”

铁锅里的山鸡忽然滚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兰婆婆慌忙去捡,手被烫得通红也没知觉,只是反复念叨:“胡说……都是胡说……乔大侠是大英雄,怎么会是……”

阿石默默捡起地上的山鸡,用布擦了擦上面的泥。他知道兰婆婆为什么激动——当年若不是乔峰在雁门关外挡下辽军,这雁门关下的百姓,早成了马蹄下的肉泥。可镇上酒肆里那些行商说的,又不像假的——那个叫乔峰的丐帮帮主,原是契丹萧姓贵族,最后在雁门关外自尽了,用自己的血换了宋辽十年不战。

“明天跟我去趟镇子。”兰婆婆忽然往灶膛里塞了把干草,火光猛地蹿起来,“你王大叔捎信来,说进了批好药材,我去换点当归,给你炖鸡汤。”

阿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窝棚角落的那堆破烂上。那里堆着他三年来捡的东西:断成半截的铁枪,刻着“宋”字的头盔,还有块绣着半边狼头的黑布——兰婆婆说,那是丐帮的令牌残片。

后半夜的雨停了。阿石躺在铺着干草的土炕上,听着兰婆婆的鼾声,悄悄摸出怀里的箭簇。月光从油布的破洞漏下来,照在箭簇的血槽上,那些细密的纹路里,仿佛还凝着暗红的血。

他忽然想起去年在关下的深沟里,捡到的那块玉佩。玉是暖玉,雕着只展翅的鹰,鹰爪下刻着个模糊的“辽”字。他把玉佩藏在松树下的石缝里,没告诉兰婆婆——他总觉得,那东西不该属于这里。

天刚蒙蒙亮,兰婆婆就拽着阿石往镇子走。山路被雨水泡得泥泞,老人的裹脚布湿了又干,在裤脚凝成硬邦邦的盐霜。阿石想替她背包袱,被她一巴掌打开:“我老婆子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镇子在雁门关南十里处,是个只有两条街的小去处。唯一的酒肆挂着块“迎客楼”的破木牌,掌柜的王大叔是兰婆婆的远房亲戚,也是镇上少数知道阿石来历的人。

“兰婶子可算来了!”王大叔正蹲在门口劈柴,看见他们就扔了斧头,“昨儿刚进的当归,还有些长白山的野参,给阿石补补身子正好。”

兰婆婆跟着王大叔进了后屋,留下阿石在柜台前等着。酒肆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正对着碗阳春面发呆。那书生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清癯,颔下留着三缕短须,手指修长,握着筷子的姿势却不像读书人,倒像握着柄剑。

阿石的目光落在书生腰间的玉佩上。那玉是羊脂白,雕着朵莲花,花瓣上的纹路细腻得像真的。他忽然想起自己藏在石缝里的那块鹰纹玉佩,质地竟有几分相似。

“小兄弟看着面生。”书生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带着点江南口音,“是住在关下?”

阿石没应声,只是往门口退了退。兰婆婆说过,镇上的生人多,尤其是那些背着刀剑的,少搭理为妙。

书生笑了笑,没再问话,只是低头吃面。阿石却看见他吃面的样子很古怪,筷子几乎没碰到嘴唇,面条就自己滑进了嘴里——这手法,倒像是兰婆婆偶尔提起的“吸星大法”,只是那书生的气息平和,又不像魔教妖人。

“阿石!走了!”兰婆婆拎着个布包从后屋出来,脸上带着喜色,“王大叔送了咱两斤红糖,回去给你蒸糖糕吃。”

阿石刚要跟上,就被书生叫住了。“小兄弟留步,”书生从袖中摸出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我想问个路,往参合陂去,该走哪条道?”

兰婆婆的脸色猛地变了。她拽着阿石就往外走,脚步快得不像个老人:“不知道!别问我们!”

阿石被拽得一个踉跄,回头时看见那书生正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的东西。阳光落在书生的莲花玉佩上,折射出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那光里,竟像是映着无数张人脸,哭的,笑的,带着血的。

出了镇子,兰婆婆才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以后再有人问参合陂,就说不知道!”她的声音发颤,“那地方……是个凶地,去不得!”

阿石想起兰婆婆偶尔讲的故事。参合陂,是三十年前辽军大败的地方,也是……乔峰大侠亲生父母的埋骨之地。当年带头大哥带着中原高手误杀了乔峰的父母,才有了后来的种种恩怨。

“兰婆婆,”阿石忽然问,“你认识乔峰大侠吗?”

兰婆婆的脚步顿住了。她望着雁门关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句话:“认识……怎么不认识……当年他在关下挡辽军,浑身是血,却笑着对我们说‘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