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何青青是在她简陋的营房里被抓的。她似乎早有预感，并未反抗，只是当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卫兵反剪双臂押解出来时，她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带着平静和诡异的笑容。

临时设立的审讯室里，光线昏暗。

何青青被绑在椅子上，头发散乱，身上的军装扣子都被扯掉了两颗。

她抬起头，看着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赵声砚，以及他身边站着的神色复杂的杨柳，嘴角咧开笑容。

“赵声砚，你终于肯‘亲自’来见我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怨毒，“怎么？带着你的‘心头肉’来看我的笑话吗？”

赵声砚没有理会她的疯话，直接将证据甩在她面前：“何青青，通敌叛国，泄露军情，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通敌？叛国？”何青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赵声砚！你跟我谈国？我何青青的‘国’早就没了！从你眼里只有那个贱人杨柳开始！从你为了她一次次羞辱我开始！我的国就是你啊，赵声砚！”

她的声音充满了扭曲的爱恋和刻骨的仇恨。

“我那么爱你！永远就跟在你屁股后面！为了你，我拼命练枪，拼命学本事！就想能配得上你！”

她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哗作响，身体前倾，状若疯魔，“可你的眼里只有她！只有那个装清高、装善良、满嘴理想主义的贱人！可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她在北平逍遥快活的时候，你在南方流血拼命！她就是个虚伪的婊子！”

她恶毒的目光转向杨柳，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住口！”赵声砚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杀意沸腾。

他无法容忍任何人如此污蔑杨柳，尤其是这个罪该万死的毒妇！

“我偏要说！”何青青更加癫狂，“赵声砚，你薄情寡义，眼瞎心盲！我为你付出一切，你却视如草芥！我得不到你，谁也别想得到！杨柳她迟早也会死！日本人不会放过她！你们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她疯狂地诅咒着，笑声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赵声砚看着眼前这个彻底疯狂，面目全非的女人，心中翻涌着滔天的愤怒和后怕。

他不再看她那令人作呕的表演，缓缓站起身，宣判了最终的命运：“何青青，罪证确凿，叛国通敌，罪无可赦！依军法判处死刑！”

何青青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灰败和绝望。

她死死地盯着赵声砚，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瘫软在椅子上，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

处决是在营地外围一片荒芜的乱石滩进行的。

天空依旧阴沉，细雨如丝。

杨柳站在稍远处一个土坡上，赵声砚并没有强迫她靠近。她看着何青青被两个卫兵拖拽着，踉踉跄跄地走向那片乱石。

那个女人头发散乱，军装肮脏不堪，脸上再没有了昔日的骄纵和后来的癫狂，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死寂。

行刑的士兵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枪。

杨柳心跳加快，她不是没见过死亡，但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一个与她有过交集的生命，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向终结，那种冲击力依旧让她浑身发冷。

战争的残酷，人性的扭曲，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为了所谓的“爱”，一个人可以变得如此丑陋、如此恶毒，最终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

她感到一阵深切的悲哀和寒意。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雨幕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