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架峰·老竹毫
风里的笔锋气越劲挺,脚下的竹根就越扎人——砚滴崖的莹白带刚落在身后,路畔的青桐木便换成了缠着竹锈的苦竹,树干泛着暗黄的竹节纹,每道节痕都像老竹笔的笔杆纹,指尖轻捋,就觉出股一触就涩的硬劲,像枯透的笔毫蹭过掌心。吴仙握着念归幡往前走,幡尖的九色星纹里,莹白又亮了几分,映得苦竹的节痕都泛着锐光,等拨开一丛凝着竹屑的竹枝,笔架峰的轮廓便撞进了眼帘——
这便是笔架峰。峰腰的石笔台上立着杆老竹笔:笔杆是百年湘妃竹所制,裹着层厚如枯苔的竹锈,锈里掺着泛褐的碎竹丝,像在笔杆上结了层硬壳;笔尖的毫毛早枯得打卷,根根裹着僵寒的滞气,连风拂过都带着股涩意;笔杆侧面的刻线描着“笔”字,缺了“竹”部的撇画,刻痕里裹的僵寒比砚滴崖更沉,缠得也更密,把笔的劲挺气压得发涩,连湘妃竹的紫斑纹都蒙着层灰褐,纹下藏着细如竹丝的裂,一碰就往下掉带锈的竹渣。
念归幡往老竹笔探,幡面映出团劲挺的影——“笔”字灵缩在笔杆的裂纹里,比“砚”字灵更锐,却被缠得更死,影边绕的不是冷雾,是裹着竹锈的涩雾,每动一下,裂纹里的僵寒就往影里钻,把影裹得更涩,连袖袋里瓷露渣的清润气都透不进去,只让涩雾凝得更厚却更硬,像层剥不开的壳。
吴仙刚要走近老竹笔,石笔台的苦竹突然“哗啦”响——几只褐绿的竹虫从竹节里爬出来,虫身形如迷你笔毫,背上的纹像极了竹节的纹路,最大的那只叼着半缕枯毫毛,往他面前爬:“这老竹笔凝了一百八十年啦!以前护笔的阿爹总坐在石笔台上,握着笔洗蘸墨润毫时,笔能引峰尖的竹露润毫、谷里的竹羽蝶落杆,‘笔’字的劲挺光能把僵寒都融了,连笔杆的竹锈都跟着化——后来阿爹去寻阿爷他们,没人再来润笔,峰里的滞气裹着竹锈往上堆,先枯了毫毛,再裂了笔杆,最后连阿爹的旧笔洗都埋进苦竹枯叶里啦!”
另一只小竹虫绕着他的袖袋转,声音比瓷虫更锐:“我们试过用竹露泡竹锈,可僵寒太涩,泡软一块又结一块,‘笔’字灵躲在裂纹里,连砚的清润气都怕——你袖袋里的墨杵,真能破涩气?”
吴仙摸出袖袋里的墨杵,先往老竹笔的竹锈上轻敲:墨杵刚碰着涩雾,就“嗡”地泛出乌金光,竹锈竟慢慢软了,顺着笔杆往下掉,露出暗紫的湘妃竹色;“笔”字的刻痕颤了颤,缺了的“竹”部露了小半,泛着极淡的劲挺光,像旧年润毫时没散的锐气。
“光有墨杵不够,得用阿爹的旧笔洗引露。”最大的竹虫突然往石笔台西侧爬,“笔洗就在老竹笔北边四尺的苦竹下!是阿爹用老陶做的,裹着他的柔劲——我带你去!”
吴仙跟着竹虫蹲下身,指尖往苦竹枯叶里探——刚触到四寸深,就觉出股熟悉的柔劲,他小心地拨开枯叶,一个带裂纹的旧陶笔洗露了出来:笔洗虽裹着薄苔,却仍凝着淡淡的柔气,轻舀一勺空气,还能发出细弱的“哗啦”声,显然是阿爹当年常用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