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墨锭山·老松烟
风里的墨气越浓醇,脚下的黑石就越滑——纸坊谷的米影刚落在身后,路畔的纸桑木便换成了裹着墨痂的墨楠木,树干泛着乌亮的墨锭色,每道木纹都像墨锭上的松烟纹,指尖轻刮,就觉出股一触就腻的稠劲,像未干的墨汁蹭过掌心。吴仙握着念归幡往前走,幡尖的金、青、灰、绛红、墨黑、赭石、米白七色星纹掺了丝乌金,映得墨楠木的松烟纹都泛着暗光,等拨开一丛凝着墨痂的虬枝,墨锭山的轮廓便撞进了眼帘——
这便是墨锭山。山坳的墨石台上卧着块老松烟墨:墨锭是百年松烟所制,裹着层厚如膏脂的墨痂,痂里掺着焦黑的碎松烟,像在墨锭上结了层硬壳;墨槽早干得裂了深沟,沟里渗着裹着燥寒的滞气,连风拂过都带着股黏意;墨锭侧面的刻线描着“墨”字,缺了“土”部的竖画,刻痕里裹的燥寒比纸坊谷更稠,缠得也更密,把墨的浓醇气压得发黏,连松烟墨的细润纹都蒙着层乌灰,纹下藏着细如发丝的裂,一碰就往下掉带痂的墨屑。
念归幡往老松烟墨探,幡面映出团乌金的影——“墨”字灵缩在墨槽的裂纹里,比“纸”字灵更浓醇,却被缠得更僵,影边绕的不是白雾,是裹着墨痂的墨雾,每动一下,裂纹里的燥寒就往影里钻,把影裹得更黏,连袖袋里纸灰粉的绵气都透不进去,只让墨雾凝得更厚却更稠,像层刮不开的膏。
吴仙刚要走近老松烟墨,墨石台的黑石突然“咯吱”响——几只乌金色的墨虫从石缝里爬出来,虫身形如迷你小墨锭,背上的纹像极了松烟的纹理,最大的那只叼着半粒碎松烟,往他面前爬:“这老松烟墨凝了一百二十年啦!以前研墨的阿祖总坐在墨石台上,握着墨杵研墨时,墨能引山巅的墨露滴槽、谷里的墨羽虫落锭,‘墨’字的乌金光能把燥寒都融了,连墨锭的墨痂都跟着化——后来阿祖去寻阿婆他们,没人再来护墨,山里的滞气裹着墨痂往上堆,先干了墨槽,再裂了墨锭,最后连阿祖的旧墨杵都埋进墨楠木屑里啦!”
另一只小墨虫绕着他的袖袋转,声音比纸桑虫更稠:“我们试过用墨露冲墨痂,可燥寒太黏,冲开一块又结一块,‘墨’字灵躲在裂纹里,连纸的绵气都怕——你袖袋里的纸灰粉,真能破稠气?”
吴仙摸出袖袋里的纸灰粉,先往老松烟墨的墨痂上轻撒:粉粒刚碰着墨雾,就“簌簌”凝了层米白,墨痂竟慢慢软了,顺着墨锭往下淌,露出乌亮的松烟色;“墨”字的刻痕颤了颤,缺了的“土”部露了小半,泛着极淡的乌金光,像旧年研墨时没散的浓醇。
“光有纸灰粉不够,得用阿祖的旧墨杵引气。”最大的墨虫突然往墨石台北侧爬,“墨杵就在老松烟墨西边三尺的墨楠木下!是阿祖用老硬木做的,裹着他的沉劲——我带你去!”
吴仙跟着墨虫蹲下身,指尖往墨楠木屑里探——刚触到五寸深,就觉出股熟悉的沉劲,他小心地拨开木屑,一根黝黑的旧墨杵露了出来:墨杵虽裹着薄痂,却仍凝着淡淡的沉气,轻敲一下墨锭,还能发出细弱的“咚”声,显然是阿祖当年常用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