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凡晨 作品

第1163章 书砚溪·老端砚

风里的砚气越醇厚,脚下的碎石就越沉——画屏峰的枫影刚落在身后,路畔的林木便换成了裹着墨痂的砚木,树干泛着哑黑的砚石色,每道木纹都像砚台边缘的刻痕,指尖轻叩,就觉出股一触就涩的沉劲。吴仙握着念归幡往前走,幡尖的金青灰绛四色星纹掺了丝墨黑,映得砚木的刻痕都泛着暗光,等拨开一丛凝着砚垢的枝桠,书砚溪的轮廓便撞进了眼帘——

这便是书砚溪。溪床的中央卧着方老端砚:砚台是百年端溪石所制,裹着层厚如墨痂的砚垢,垢色呈深灰,像在石面上凝住的枯墨;砚池早干得裂了纹,纹里渗着裹着燥寒的滞气,连风拂过都带着股涩意;砚台侧边的刻线描着“砚”字,缺了“石”部的横画,刻痕里裹的燥寒比画屏峰更沉,缠得也更密,把砚的醇厚气压得发僵,连端溪石的细润纹都蒙着层灰垢,垢下藏着细如蛛丝的裂,一碰就往下掉带垢的石屑。

念归幡往老端砚探,幡面映出团墨黑的影——“砚”字灵缩在砚池的裂纹里,比“画”字灵更沉,影边缠的不是青雾,是裹着砚垢的灰雾,每动一下,裂纹里的滞气就往影里渗,把影裹得更僵,连袖袋里画霉粉的润气都透不进去,只让灰雾凝得更厚却更涩,像层刮不开的痂。

吴仙刚要走近老端砚,溪床的碎石突然“沙沙”响——几只墨黑色的砚石虫从石缝里爬出来,虫身形如迷你小砚,背上的纹像极了砚池的水纹,最大的那只叼着半粒碎墨锭,往他面前爬:“这老端砚干了一百八十年啦!以前研墨的阿爷总坐在溪床边,握着墨锭研砚时,砚池的墨能引着溪畔的墨羽蝶落石、枝上的砚露往砚里滴,‘砚’字的墨黑光能把燥寒都化了,连砚台的砚垢都跟着掉——后来阿爷去寻阿娘他们,没人再来护砚,溪里的滞气裹着砚垢往上堆,先干了砚池,再裂了石纹,最后连阿爷的旧墨锭都埋进砚石屑里啦!”

另一只小砚石虫绕着他的袖袋转,声音比画木虫更沉:“我们试过用砚露擦砚垢,可垢气太涩,擦净一块又结一块,‘砚’字灵躲在裂纹里,连画的润气都怕——你袖袋里的画霉粉,真能破垢气?”

吴仙摸出袖袋里的画霉粉,先往老端砚的砚垢上轻撒:粉粒刚碰着灰雾,就“沙沙”凝了层淡绛红,砚垢竟慢慢松了,顺着砚台往下掉,露出墨黑的端溪石色;“砚”字的刻痕颤了颤,缺了的“石”部露了小半,泛着极淡的墨黑光,像旧年研墨时没散的醇厚。

“可光有画霉粉不够,得用阿爷的旧墨锭引气。”最大的砚石虫突然往溪床深处爬,“墨锭就在砚台北边三尺的砚石下!是阿爷用老松烟做的,裹着他的沉气——我带你去!”

吴仙跟着砚石虫蹲下身,指尖往砚石屑里探——刚触到五寸深,就觉出股熟悉的沉劲,他小心地拨开石屑,一枚泛着哑光的旧墨锭露了出来:墨锭虽裹着薄垢,却仍凝着淡淡的沉气,轻擦一下砚台侧边,还能发出细弱的“嗤”声,显然是阿爷当年常用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