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凡晨 作品

第1095章 常变境·动静相济

光门后的天地,初看确是清明。

云不飘,风不鸣,山不摇,水不流,却并非死寂——草木保持着最舒展的姿态,花叶凝在盛放的刹那,游鱼悬于碧波中央,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定在半空,像一幅被时光定格的活画。这里的“常”,是绝对的静,是万物凝固的“本相”。

吴仙刚落地,脚下的青草忽然“咔嚓”一声,叶片边缘竟生出冰晶般的脆裂。他俯身触碰,那草叶坚硬如玉石,再无半分草木的柔活。抬眼望去,远处的山峦表层正泛起细密的裂纹,仿佛一尊即将崩碎的石雕。

“此地唤作常变境。”共在环上的光轮微转,映出天地深处的法则,“曾是‘常’与‘变’相生之地:常为根,让万物有迹可循;变为叶,让生机流转不息。可如今……”

话音未落,西侧天际骤然炸开一片流光。原本凝固的云层突然翻涌如怒涛,游鱼所在的碧波瞬间化作赤焰,悬停的尘埃化作飞蝗般的针雨,刚才还凝在盛放的花,转瞬间枯荣十数次,最后碎成齑粉。那是“变”的极端——无休无止的颠覆,连最基本的形态都无法留存。

两种景象泾渭分明:东侧是“常”到僵化的死寂,西侧是“变”到无序的狂乱,中间隔着一道肉眼可见的界限,似有无形的力在此碰撞,让空气都泛起扭曲的涟漪。

“又是个执迷不悟的。”东侧传来苍老的叹息,一道身披石纹道袍的身影从山峦中走出,他周身的一切都纹丝不动,连发丝都像石雕,正是执掌“常”的“恒常老”,“万物唯有守其本相,方得永恒。变则乱,乱则灭,你看西侧那些东西,哪还有半分原本的模样?”

西侧同时响起尖锐的笑,一道身形不断变幻的影子在赤焰与碧波间穿梭,时而化作鹏鸟时而化作游蛇,连声音都在高低音间跳跃:“恒常老儿,你懂什么?不变便是死!草木该枯,山石该崩,江河该涸,唯有碎了旧形,才能生新魂!你看东侧那些玩意儿,跟坟里的石头有何区别?”

吴仙望向界限处:东侧的“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所过之处,流动的云霞化作凝固的彩石,奔腾的虚影被钉成僵硬的雕塑;西侧的“变”也在反扑,将东侧的山石蚀成流砂,将凝固的草木碾作飞灰。两种力的绞杀,比一元界的撕扯更隐蔽,却更彻底——它在磨灭万物“存在”的根基,要么成永不变化的死物,要么成无法留存的泡影。

他体内的混沌道基也起了反应:源自一元树的主干开始僵硬,仿佛要凝成永恒不变的顽石;枝叶却在疯狂抽长、变异,根须与叶脉缠成乱麻,连“共在”的光轮都忽明忽暗,似要被“常”的静压垮,又要被“变”的动撕裂。

“常”与“变”,原是大道的呼吸。吴仙忽然想起初见一元树时的景象:根在土中是常,枝叶生长是变;春来发芽是变,秋来落叶是常。哪有绝对的静,又哪有绝对的动?

他迈步走向界限,指尖划过共在环的光轮。光轮中浮出过往的影:星辰海的生灭,是变,可生灭的循环是常;时墟的时空,是变,可先后的顺序是常;就连有无境的虚实,也是虚虚实实的变,依托着“有生于无”的常。

“恒常老请看。”吴仙指向光轮中映出的古林,“百年前的松树,与今日的松树,形态不同(变),可它始终是松(常)。若只守百年前的形态,今日的松早已枯死;若失了松的根本,再多变也成不了松。”

恒常老望着光轮里的松树,那树历经风雨,枝桠有枯有荣,却始终是那株松。他低头看向自己石袍下的手,那手已如顽石,不知多久未曾屈伸——原来他追求的“常”,不是松的“本真”,而是松某一刻的“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