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生灭轮转·轮回归环
紫金色身影踏入轮回海时,衣角立刻沾了两重气息——左脚刚触到海面的刹那,脚下便疯长出半尺高的绿芽,芽尖还顶着颗晶莹的露珠,透着生莲池的蓬勃;右脚踩进海水的瞬间,脚踝却蒙上了层灰败的骨粉,粉粒里裹着丝若有若无的枯气,带着灭骨礁的死寂。 “这海在发抖呢。”吴仙低头望着脚下的海水,那些绿芽刚冒头,就被骨粉蚀成了半枯的青灰;而骨粉还没站稳,又被从海心涌来的嫩芽顶成了带绿意的碎末。两种气息在海面上撞出细碎的泡沫,泡沫炸开时,一半化作纷飞的花瓣,一半凝成碎裂的骨片。
轮回海的中央,横亘着道肉眼可见的浊浪带。带东是生莲池,万顷碧莲铺成绿毯,莲叶层层叠叠,每片莲叶的脉络都写着“唯有生生不息方为真常”的梵文,莲蕊里喷吐着催发生机的暖雾,连水底的卵石都要被逼着抽出根须,透着股“必须永远生长”的焦灼;带西是灭骨礁,亿万枯骨堆成灰岛,骨礁犬牙交错,每块骨片的断面都刻着“唯有灭灭不已方为真道”的冥文,骨缝里渗出腐蚀生机的寒烟,连飞过的海鸟都要被蚀成骨架,带着股“必须彻底寂灭”的狠戾。
一个坐在枯莲与白骨之间的老妪抬了抬眼,她左边的衣袖里钻出株鲜活的绿藤,藤上还开着朵嫩黄的花;右边的衣袖里却露出半截枯槁的手骨,指缝里缠着灰败的蛛网。“俺是轮回老妪,守这轮回海七百载了。”她说话时,左边嘴角的皱纹里冒出颗青嫩的莲子,右边嘴角的皱纹里落下片枯脆的骨屑,“想当年,生莲池与灭骨礁原是一对好姊妹——生莲池开谢的花瓣落在灭骨礁,化作骨礁的养料;灭骨礁风化的骨粉飘向生莲池,凝成莲池的底泥。莲开时,骨礁便透着三分活气;骨静时,莲池便含着三分收敛,多好的循环,愣是被人搅成了死局。”
吴仙立在浊浪带边缘,指尖探入海水。他能觉出莲池的暖雾在发虚,不是蓬勃,是透支——那些“必须永远抽芽”的莲根深处,藏着一丝想沉入骨粉歇息的疲惫;灭骨礁的寒烟也在发飘,不是寂灭,是空洞——那些“必须彻底枯寂”的骨缝底下,裹着一缕想借莲蕊重生的期盼。
“它们在累。”吴仙轻声道,界心的光芒比在有无渊时更柔和,像月光漫过枯荣交替的草地。他看见生莲池的莲心藏着块小小的白骨,那是灭骨礁三百年前送来的“安歇符”,此刻在莲心里被暖雾泡成半青半白的玉,像是想让疯长的莲池歇口气,又怕一停就违了“生生不息”的本分;灭骨礁的骨缝里嵌着颗半枯的莲籽,那是生莲池五百年前飘来的“重生种”,此刻在骨缝里被寒烟蚀成半灰半绿的珠,像是想让死寂的骨礁冒点芽,又怕一活就破了“灭灭不已”的规矩。
轮回老妪用枯手拨了拨身边的海水:“七百年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莲池的花不会一直开,开到七成便会谢,花瓣落进骨礁,骨礁便悄悄攒着养分;骨礁的骨不会一直枯,枯到七成便会化,骨粉飘向莲池,莲池便慢慢积着底气。有个修轮回道的和尚曾在此悟道,说‘生是灭的发端,灭是生的伏笔’,还在海心刻了‘轮转咒’。可后来来了两个外道修士,一个说‘灭即是断,生才是真’,往莲池心打了‘催生符’,逼着所有莲瓣永远不能谢;一个说‘生即是妄,灭才是实’,往骨礁底灌了‘寂灭咒’,逼着所有骨片永远不能化,打那以后,俩姊妹就成了死敌——白日莲池用暖雾裹骨礁,想把所有枯骨都催成绿芽;夜里骨礁用寒烟蚀莲池,想把所有新莲都蚀成枯灰,好好一片轮回海,愣是被折腾得快成死水了。”
吴仙掌心贴着海面,界力缓缓沉入海水深处。他先触到生莲池的莲根,那些被“催生符”逼得疯长的根须在发抖,不是兴奋,是恐慌——它们早已耗尽了底泥的养分,却还在被逼着往更深的骨礁里钻,像群饿疯了的孩子;再探向灭骨礁的骨核,那些被“寂灭咒”钉死的骨片在发颤,不是坚定,是渴望——它们早已攒够了重生的力量,却还在被逼着往更碎的粉末里化,像群被捆住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