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凡晨 作品

第996章 轮回渊底·记忘之间(第2页)

“记与忘,本就不是非此即彼。”吴仙将界心按在深痕上,紫金色的气息渗入岩层。他想起无妄海的双生莲,序瓣的规整里藏着温柔,乱瓣的狂放里裹着怯意,此刻判心镜的残灵也在颤抖——不是害怕,是委屈。那些“必须记”的道文底下,藏着“记太满会累”的叹息;那些“必须忘”的魔纹深处,裹着“忘太净会空”的怅然。

界刃出鞘,紫金色的弧光掠过两根石柱。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咔嚓”一声轻响——忆魂珠上的“全记符”裂开,惨白的珠光柔和下来,道文自动筛选着魂魄该记的因果,将“饿了要吃饭”的本能还给婴孩;忘川玉上的“尽忘水”蒸发,漆黑的玉色温润起来,魔纹主动剥离着魂魄该忘的苦楚,把“父母唤名会应答”的灵识留予孩童。

判心镜的残灵从深痕中浮起,化作半明半暗的镜面。当一个刚断气的老妪魂魄飘过时,镜光先映出她年轻时为救邻家孩童被烧伤的疤痕——这是该记的善;再抹去她临终前对儿女偏心的怨怼——这是该忘的执。老妪的魂魄轻了许多,带着疤痕化作的暖光,笑着往轮回台深处走去。

又一个战死的将军魂魄来此,镜光先刻下他保家卫国的赫赫战功——这是该记的忠;再消去他屠戮降卒的戾气——这是该忘的孽。将军的魂魄挺了挺脊梁,带着勋章化作的锐光,昂首迈向新生。

“看呐!镜光会笑了!”老鬼的枷锁“哐当”落地,魂体上的道文与魔纹开始交织,织出既清晰又灵动的纹路,“五百年了,老朽终于能看清自己是谁了——我本是昆仑山下的守墓人,记着先人的嘱托是序,忘了盗墓贼的辱骂是乱,原是一体两面的事啊!”

吴仙望着轮回台,渊底的雾气渐渐变得清澈。轮回道文的呼喊里多了几分体谅:“原来不必记到骨髓里呀。”往生魔纹的嘶吼里添了些许宽容:“原来不必忘到尘埃里呀。”两种声音缠在一起,化作既庄重又轻快的歌谣,像母亲在拍着婴儿哼唱的摇篮曲。

老鬼往判心镜前一跪,镜光映出他的前世——果然是个守墓人,手里既握着记墓志铭的笔,又揣着忘盗墓贼咒骂的酒。“贵人,这轮回渊的序与乱,原是像酿酒,记是酒曲,忘是清泉,曲太多会苦,泉太满会淡,得恰到好处才成佳酿。”

吴仙点头时,判心镜突然射出一道紫金光束,落在他眉心。他的灵台里,突然多出无数魂魄的片段——有稚子含乳的满足,有老者离世的安详,有将军冲锋的决绝,有农妇织布的专注。这些片段既非道文的刻板,也非魔纹的狂放,只是最本真的生之律动。

“这是轮回的馈赠。”老鬼笑道,“让你知道,序与乱的和解,从来不只是力量的交融,更是人心深处对‘刚刚好’的渴望。”

吴仙望向西方,那里的天际浮着一朵血色的云,云里传来既甜蜜又凄厉的哭喊声。界心在他掌心发烫,比在无妄海和轮回渊时更急切。

“那是……牵情崖。”老鬼望着血云,“听说崖上长着同心草,一根草茎上开两朵花,一朵记着‘山盟海誓’,一朵缠着‘恩断义绝’,最近不知怎地,两朵花竟在互相剜根,连崖下的痴情魂都被搅得疯疯癫癫……”

吴仙的身影化作一道紫金流光,没入西方的云层。界刃在他袖中轻鸣,像是在期待着新的答案——原来情之一字里的序与乱,比生死轮回更缠人,也更动人。

轮回渊的判心镜在他身后轻轻转动,半明半暗的光穿透云层,照亮了魂魄轮回的路。那些曾经既沉重又空洞的魂影,此刻都带着恰到好处的记忆与遗忘,像揣着一颗温热的种子,走向各自的新生。

而他的路,正铺在这些新生之上,向着更复杂的人心深处,缓缓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