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回归雒城
西州至雒城的官道,尘埃不起,唯两骑踏霜而行。 武阳端坐马上,玄衣如墨,银鳞枪横卧鞍前,枪尖寒芒内敛,却割裂了初冬萧瑟的空气。
他面容沉静如古潭,唯眼底深处凝着化不开的冰霜与刻骨的警觉。
身侧,少年苏落紧握缰绳,腰背绷得笔直,竭力模仿师父的沉稳。
他稚嫩的脸庞已褪去最后一丝茫然,紧抿的唇线绷出坚毅的弧度,眼瞳深处燃烧着初生牛犊的锐气与紧绷的戒备。
那十六名如影随形的瞑龙卫,早已在武阳密令下,化作十六道无声的暗流,提前数日潜行疾驰,如滴水入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雒城这座巨大而森严的城池的肌理之中。
他们的使命,是成为武阳在暗处的耳目与爪牙,探查王都暗涌,联络蛰伏的旧部,如同无声的蛛网,在风暴来临前悄然织就。
雒城,丞相府,密室。
烛火摇曳,映得谢飞脸色阴晴不定。
手中那张来自西州的密信,薄如蝉翼,却重逾千钧。庞绍霆潦草的字迹如同淬毒的匕首:“武阳未死!孤身携一少年,离西州,直扑雒城!”
“砰!”谢飞猛地一掌拍在紫檀案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
他霍然起身,锦袍下的身躯竟有瞬间的摇晃,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挤出尖利的声音:“他……他竟然没死?!断魂涧都淹不死他?!熊炎废物!于清渊废物!全是废物!”惊怒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密室内回荡着他失控的咆哮。
侍立一旁的族侄、心腹将领谢杰,亦是面无人色,急声道:“叔父!武阳活着回来,那些被我们压得喘不过气的靖乱军旧部,难保不会蠢蠢欲动!他若清算旧账……丞相府危如累卵啊!”
最初的惊涛骇浪过后,谢飞眼中毒蛇般的阴冷与算计重新凝聚。
他强迫自己坐下,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却又透出骨子里的狠戾:“慌什么!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他武阳再是猛虎,如今也是离了山的孤虎!一条离了水的鱼,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他眼中精光闪烁,如同盘算猎物的老狐:“赵玄清远贬南疆,形同废人!孙景曜困守家中,苟延残喘!其余那些旧部,哪个身边没有我们钉下的‘钉子’?早已是拔了牙的困兽!雒城内外,十万禁军、巡防营、京畿卫,兵符大半握于你我之手!”
谢飞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侥幸的弧度,“更何况……大王!大王对武阳的猜忌,远胜于你我!武阳功高震主,军中只知柱国不知王,早已是大王的心头芒刺,眼中之钉!如今他自投罗网,孤身而来,说不定……根本无需我等脏了手,大王自会替我们料理得干干净净!”
谢飞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语气愈发笃定阴狠,
“传令各部,严密监控其一举一动,但无我亲令,绝不可轻举妄动!且看大王……如何落子!坐收渔利,岂不美哉?”
王宫深处,御书房。
龙涎香的气息幽微沉静。
年轻的刘蜀王刘煜端坐于宽大的御案之后。
他面容英挺,眉宇间带着君王应有的威仪,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鸷与多疑,如同潜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礁。朱笔在奏折上划过,批语精准、严苛,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靖乱军……南疆粮饷……’刘煜的目光扫过一份奏疏,嘴角掠过一丝冷酷而满意的弧度。
武阳留下的这支铁军,是他王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只认武字帅旗,不尊君王号令!为此,他不惜默许,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让谢飞这柄“刀”尽情挥舞,清洗、打压、分化靖乱军旧部。
赵玄清远放蛮荒,孙景曜困守囚笼,各地旧将皆被牢牢看死,还有些被自己收买归顺……大局,似乎已定!
更让他心头巨石落地、甚至隐隐有些快意的,是武阳的“死讯”。
这个功高震主、桀骜难驯的柱国上将军,死于边境“山匪”之手,简直是天遂人愿!既除去了心腹大患,又无需背负鸟尽弓藏的恶名。
刘蜀军权,终于可以毫无掣肘地收归王权!至于谢飞……刘煜眼底寒光一闪而逝,待彻底消化了靖乱军,这只贪婪跋扈的老狐狸,也该到剥皮抽筋的时候了。
“大王!”一名内侍太监脚步仓惶而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扑倒在地,“西州……西州八百里加急军报!柱国上将军武阳……未死!现正……现正大张旗鼓,朝王都而来!已近雒城!”
“啪嗒!”刘煜手中的朱笔掉落在一份摊开的奏疏上,鲜红的朱砂瞬间洇开,如同一滩刺目的血。
他猛地抬头,英挺的脸上瞬间掠过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是被人窥破隐秘心思的暴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武阳没死?!这怎么可能?!
“几人?”刘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竭力维持着帝王的平静,但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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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大王,”太监头埋得更低,声音发颤,“据报……仅武阳将军与其一名随行少年,两人两骑。” “两人?”刘煜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紧绷的身体缓缓靠回宽大的龙椅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