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风雪 作品

第242章 吕布

东汉末年的并州大地,寒风如刀,割过黄土高原的沟壑,也吹过阴山脚下的草原。这片夹在中原农耕文明与北方游牧部族之间的土地,自古便是“胡汉杂居,民风剽悍”之地。

五原郡九原县(今内蒙古包头),一个注定要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婴儿呱呱坠地,他便是吕布。

关于他的早年,《后汉书》与《三国志》都语焉不详,只留下“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的寥寥数语,但结合并州的地域特质,我们仍能勾勒出他成长的轨迹。

在冷兵器时代,生存的压力往往催生出最极致的武力。

九原县作为汉王朝对抗匈奴、鲜卑的前线,孩童自幼便要学习骑射,否则难以在频繁的边境冲突中存活。

吕布的童年,或许就是在“马背上射雕,草原上逐鹿”中度过的。

这种环境塑造了他惊人的骑术——后世传说他能“倒悬于马腹,引弓射敌”,虽有夸张成分,但《三国志》载其“骁武给并州”,足以证明其骑术在同龄人中早已脱颖而出。

而他手中的戟,更是伴随其一生的标志性武器。

汉代的戟并非后世演义中“方天画戟”的华丽模样,而是“柄长丈二,刃开双锋”的实战兵器,吕布能将这种重兵器使得“迅捷如电”,足见其“膂力过人”绝非虚言。

青年时期的吕布,凭借一身武艺跻身并州军事集团。

当时的并州刺史丁原,是个“有武略,善抚士卒”的将领,他看中了吕布的勇武,更欣赏他身上那股“边疆健儿的悍不畏死之气”,破格任命其为主簿。

主簿本是文职,负责文书往来与府中杂务,丁原此举颇有深意——既想用官职笼络吕布,又试图以文职磨去他的戾气,将其培养成“文武兼修的将才”。

这段时期的吕布,表现得颇为恭顺,史载他“事原甚谨”,甚至常常在丁原处理政务时侍立一旁,静静观察。

或许此时的他,尚未被权力的欲望吞噬,只是一个在乱世中寻求安稳与前程的普通武人,心中藏着“凭武艺立身,靠战功封侯”的朴素愿望。

真正让吕布名声鹊起的,是他“飞将”的称号。

这一称号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源自汉代对顶级骑兵将领的尊称——西汉名将李广曾因“骁骑善射,逐匈奴于漠北”被称为“飞将军”,而吕布能获此誉,足见其在骑兵战术上的造诣。

据《后汉书·吕布传》记载,他曾率数十骑冲击鲜卑部落的包围圈,“戟挑三人,马踏七骑,鲜卑不敢近”,这种以少胜多的战绩,让他在并州军中的地位日益稳固。

命运的转折,总在不经意间降临。

中平六年(189年),董卓以“清君侧”为名率军入京,废少帝刘辩,立献帝刘协,窃据朝政。

这位来自陇西的军阀,深知“控制京城易,收服地方难”,尤其忌惮并州军的实力——丁原麾下的并州铁骑,是当时天下数一数二的精锐,若不能为己所用,必成心腹大患。

于是,董卓将目光投向了吕布。

董卓的诱惑极具针对性:黄金千两、明珠百斛、锦缎千匹,这些财物足以让一个边疆武人“瞬间跻身富豪之列”;而赤兔马的馈赠,更是直击吕布的软肋。

这匹“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的宝马,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能让吕布的骑术发挥到极致。

但最具吸引力的,是董卓许诺的官职——“骑都尉、中郎将,封都亭侯”。

要知道,汉代的列侯分为县侯、乡侯、亭侯三级,都亭侯虽属最低等的列侯,却已是无数武将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在利益的诱惑面前,吕布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

丁原对他有知遇之恩,但若追随丁原,最多只能“在并州当个中下级军官”;而投靠董卓,却能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脚下的侯爷”。

史载吕布“沉吟三日”,最终在一个深夜,带着丁原的首级出现在董卓营前。

这次弑主,成为他人生第一个无法洗刷的污点。

有人说他“见利忘义”,也有人辩解“乱世之中,良禽择木而栖”,但无论如何,他亲手斩断了自己与“道义”二字的联系。

投靠董卓后,吕布一度风光无限。

董卓“甚爱信之,誓为父子”,让他“常侍左右,夜守内宅”,几乎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

吕布也确实展现了“飞将”的价值——在一次禁军哗变中,他单骑冲阵,“一戟扫倒十数人,叛军皆披靡”,迅速平定了叛乱。

但这段“父子情深”的关系,实则暗藏危机。

董卓性情暴躁,“尝小失意,拔手戟掷布”,虽因吕布“身手敏捷,避之”而未受伤,但那呼啸而来的手戟,已在他心中刻下深深的恐惧。

更让吕布不安的是,他与董卓的婢女私通之事——这位婢女并非《三国演义》中虚构的貂蝉,但这段私情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司徒王允的出现,给了吕布一个“解决麻烦”的借口。

王允是坚定的反董派,他看出吕布与董卓之间的裂痕,于是“以言语相激”,说:“将军与董贼虽为父子,然贼若知私通之事,将军性命难保。不如除贼兴汉,既能自保,又可扬名千古。”

这番话正中吕布下怀,他沉吟道:“奈如父子何?”

王允反问:“君子姓吕,本非骨肉。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吕布的顾虑。

初平三年(192年)四月,未央宫门前,董卓按惯例入朝,吕布率亲信持戟侍立。

当董卓行至宫门时,早已埋伏好的李肃挺矛刺向他,董卓“裹甲不入,堕车而走”,惊呼:“吕布何在?”

吕布应声而出,厉声喝道:“有诏讨贼!”

随即一戟刺入董卓胸膛。

这位不可一世的权臣,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义子,会成为终结他性命的人。

两次弑主,让吕布彻底背上“三姓家奴”的骂名。

但在那个“臣弑君、子弑父”屡见不鲜的乱世,为何唯独吕布的行为被反复诟病?

关键在于他突破了道德的底线——丁原对他有知遇之恩,董卓与他有父子之名,他的背叛,不仅是对个人恩义的践踏,更是对“忠君孝亲”传统伦理的挑战。

从此,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就是那个杀了两个义父的吕布。”

诛杀董卓后,吕布一度迎来人生的巅峰。

朝廷封他为“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仪比三司”意味着他可以享受与三公(太尉、司徒、司空)同等的礼仪待遇,温侯更是县侯,比之前的都亭侯高出两个等级。

此时的吕布,与王允共掌朝政,站在权力的中心,仿佛看到了“匡扶汉室,名垂青史”的希望。

但好景不长,董卓的旧部李傕、郭汜在贾诩的怂恿下,率十万西凉军反扑长安。

吕布率军迎战,他亲率骑兵冲击敌阵,“戟法如狂风骤雨,杀得西凉军连连后退”,

但西凉军势众,且“皆百战之余,悍不畏死”。

长安城外的激战持续了八日,吕布军“伤亡惨重,粮草不济”,最终他不得不率百余骑突围。

临行前,他试图带走献帝,却被守城的士兵拒绝——这些士兵或许还记得,眼前这个“奋武将军”,曾是弑主背恩的凶手。

此后的数年,吕布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涯。

他先投袁术,袁术“恶其反复,拒而不受”;再投袁绍,袁绍虽接纳了他,却对他“外示恩宠,内实猜忌”。

在袁绍麾下,吕布曾率军征讨黑山军张燕,张燕有“精兵万余,骑兵数千”,吕布“与其健将成廉、魏越等数十骑驰突燕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凭借这场战功,他向袁绍请求增兵,却被袁绍以“恐其难制”为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