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孙茹(第2页)
“孙总管,豫章郡送来的苎麻到了。”账房先生捧着单子进来,脸上带着忧色,“只是价格比去年涨了三成,说是曹军在荆州截了商路。”
孙茹接过单子,指尖在“苎麻”二字上顿了顿。
苎麻是做战船帆布的关键材料,价格暴涨,必是曹操南征的前兆。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长江,江水浩浩荡荡,一如当年在庐江见过的淮水,只是更宽阔,也藏着更深的风浪。
三日后,周瑜的亲卫来到织坊,要调三千匹帆布急用。
孙茹却摇头:“现有帆布耐不住江中的礁石,需加一层棉线混纺。给我五日时间,定能交出更耐用的料子。”
亲卫急道:“周都督说了,三日后大军就要开赴赤壁,耽误了军情,谁担待得起?”
“耽误了战事,才是真担待不起。”孙茹引着他看新织的样品,“
你看这混纺布,用苎麻做经,棉线做纬,既结实又轻便,箭都射不透。”她忽然压低声音,“况且,多两日时间,也能让织坊的姐妹们把沿江的水文图织进布纹里,给大军做参考。”
亲卫这才明白她的用意,连忙点头:“我这就回禀都督!”
接下来的五日,织坊灯火通明。
孙茹将二十架织机分成两组,一组织帆布,另一组织“水文锦”——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记水深、暗礁和水流方向。
有老织工不解:“姑娘,咱们做布就好,掺和这些事做什么?”
孙茹正在给锦缎上浆,闻言笑道:“当年在庐江,若不是有人给咱们报信,织坊早就没了。如今大军要去打仗,咱们帮不上别的,织块带水路的布,总是能的。”
第五日清晨,三千匹帆布和十卷水文锦准时送到周瑜军中。
孙茹站在码头,看着船队扬帆远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孙权勒住马,看着她鬓边的银丝——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添了风霜。
“孤听说,你把嫁妆都拿去换苎麻了?”孙权的声音带着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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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孙策遇刺后,他对这位曾助兄长稳定江东的女子,更多了几分敬重。 孙茹浅浅一笑:“嫁妆没了可以再挣,大军的战船不能出岔。
赤壁战火燃起时,建业的织坊成了特殊的兵工厂。
孙茹将所有水力织机都改造成军用品生产线,明面上织着寻常的船帆布料,暗纹里却藏着周瑜传来的军情密码——用纬线的疏密表示敌军动向,经线的颜色区分兵种,只有随军的织工信使能破译。
一日深夜,朱治带着伤兵闯入织坊。
他肩头中了一箭,血染征袍,怀里却紧紧揣着块撕裂的锦缎:“周都督被流矢所伤,急需‘止血锦’!”
孙茹认得那锦缎的纹样,是她专为军中研制的——用麻线混着茜草染的红丝,经纬交错间形成细密的网格,既能吸血又能透气,比寻常麻布好用十倍。
她当即点起二十名织工,将库房里的应急材料搬出来,连夜赶制。
“阿姊,茜草不够了。”负责染坊的孙翊匆匆跑来,他已长成挺拔的少年,眉宇间有了几分军人的锐利,“要不要去城外采?”
“来不及了。”孙茹望着案上的丝线,忽然抓起一把苏木,“用这个代替!苏木染出的绛色虽不如茜草鲜亮,却有止血的药效。”
她亲自掌勺煮染液,滚烫的水汽熏红了脸颊。
织工们轮流上机,机杼声在深夜里格外急促,像在为前线的将士擂鼓助威。
天快亮时,第一批止血锦织成,孙茹将锦缎裹在身上,跟着朱治的信使往赤壁赶。
快到乌林时,江面忽然飘来浓雾。
船夫不敢前行,孙茹却指着船帆上的暗纹:“按这个走,此处水下有三块暗礁,绕着左边的芦苇丛走,能避开曹军的巡逻船。”
船夫半信半疑,依言而行,果然平安穿过封锁线。
登岸时,周瑜的亲兵正举着火把等候,见她抱着锦缎赶来,连忙引路:“都督一直念叨着孙总管的止血锦,说这比金疮药还管用。”
军帐里弥漫着药味,周瑜躺在榻上,脸色苍白。
他见孙茹进来,挣扎着要起身:“有劳孙总管亲自送来。”
“都督安心养伤,织锦之事交给我便是。”孙茹将止血锦铺开,“这锦缎里掺了艾草纤维,能防伤口发炎。我还带了些‘信号锦’,用不同的纹样挂在船头,白天能传讯,夜里浸了桐油还能引火。”
周瑜看着那些巴掌大的锦缎,上面织着简单的几何图案,却藏着整套军情密码,不禁叹道:“当年伯符兄长说你‘一针能抵千军’,果然不假。”
孙茹正要回话,帐外忽然传来喧哗。
亲兵来报,说曹军的奸细混进了船队,正试图抢夺军粮。
孙茹心头一动,指着信号锦道:“用‘三斜纹’挂在主桅上,让附近的巡逻船合围!”
半个时辰后,奸细被擒。
周瑜望着帐外亮起的火把,对孙茹道:“你留在军中吧,这些锦缎的用法,只有你最清楚。”
接下来的半月,孙茹成了军中的“织语者”。她教士兵们辨认信号锦的纹样,用不同颜色的布料标记伤兵的轻重,甚至用锦缎做了简易的担架——比木板轻便,还能防水。
有将士打趣说:“孙总管的针线,比咱们的刀还厉害。”
赤壁大胜的消息传到建业时,孙茹正在整理剩下的锦缎。
她忽然发现,那些染了硝烟的布料上,竟晕染出奇异的纹样,像极了江面上燃烧的火焰。
她将这些布料收好,想着将来要织一幅《赤壁火攻图》,不是为了记功,而是为了记下那些在烽火中逝去的生命。
回到建业时,孙权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他看着孙茹鬓边又添的白发,忽然道:“孤打算设立‘织官署’,由你掌管江南所有织户。”
孙茹躬身谢恩,却道:“臣有个请求——请允许女子参与织官考试,与男子同享俸禄。”
孙权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准了。”
建安十四年的春天,江南的织户们迎来了新的章程。
孙茹制定的《织户法》里,第一次写明“男女同工同酬”,还设立了“织学馆”,教少女们读书识字兼学织艺。
有人非议说“女子不应抛头露面”,孙茹却在学馆的匾额上题字:“经纬不分男女,巧手皆是栋梁。”
这年秋天,孙茹收到一封来自许昌的信,竟是刘晔所写。
信中说曹操见了赤壁之战的信号锦,叹道“江东有此等巧思,天下难定”,还问她是否愿将织法传至北方。
孙茹回信时,附了一匹“和鸣锦”,上面织着鸾凤齐飞的纹样:“织法可传,然巧思生于水土。愿南北织户,如经纬相济,共织太平。”
信送出后,孙翊不解:“曹操是敌,为何要教他织法?”
孙茹望着窗外的织学馆,少女们正在练习织锦,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她轻声道:“真正的防线,从不是靠隐瞒技艺筑起的。就像这锦缎,只有经纬都强,才能禁得住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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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五年,孙权迁都建业,孙茹主持修建的“锦绣坊”成了都城一景。 坊内不仅有织坊,还有染坊、绣坊,甚至有专门研究染料的药圃。
孙茹在圃中种了许多庐江的香草,说要让江南的织锦里,永远带着故乡的气息。
这年冬天,孙茹将《吴郡织谱》增补成《江南织典》,收录了从桑蚕养殖到纹样设计的全套技艺。
她在扉页上写道:“织者,不止于布帛,更在于织就世间安稳。”
除夕夜,建业城张灯结彩。
孙茹站在锦绣坊的顶楼,望着满城灯火,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机杼声——是织学馆的少女们在赶制新年的锦缎,上面织着她们对未来的期盼。
孙茹笑了。
她知道,这乱世或许还要持续很久,但只要织机还在转动,只要女子的巧手还在编织,就总有希望。
就像她腕间的玉佩,历经岁月打磨,反而愈发温润,在灯火下映出柔和的光,照亮着属于她的,也属于无数江南女子的织途。
黄武元年,孙权称帝,建业成了吴都。朝堂之上,新设立的“织部尚书”一职引人注目,而担任此职的,正是孙茹。
这是大吴第一个由女子担任的尚书之位,消息传开,江南织户无不欢欣。
此时的孙茹已近不惑,鬓边虽有华发,眼神却愈发清亮。
她穿着特制的官袍,衣摆处织着细密的回纹,既显庄重,又不失女子的温婉。
上任首日,她便奏请孙权:“江南蚕桑虽盛,却多为散户。
臣请设‘桑织联保’,让织户抱团经营,官府统一收购,免中间商盘剥。”
孙权准奏。
很快,江南各地出现了联保的织户村落,孙茹还派人改良桑种,教农户用桑枝造纸,用蚕沙制肥,让一片桑叶都能生出三分利。
有老臣上奏说“女子干政,于礼不合”,孙权却将奏折掷于地上:“当年赤壁之战,若无孙尚书的信号锦,何来今日的大吴?”
孙茹并不在意非议,她的心思全在织业上。
她发现西域的羊毛能与蚕丝混纺,织出的料子又暖又轻,便派使者与蜀汉互通有无,用江南的锦缎换回羊毛,再织成“吴蜀合锦”,纹样一半是江东的白鹭,一半是蜀地的杜鹃,象征两国交好。
建邺七年,蜀汉使者邓芝来访,见了吴蜀合锦,赞道:“此物当传之后世,见证两国同心。”
孙茹却笑道:“同心不在锦缎,而在民心。就像这织锦,经纬若不同心,再好的纹样也织不出来。”
邓芝将这话带回成都,诸葛亮听后叹道:“孙尚书有经天纬地之才,江东有福。”
这年冬天,孙茹回到庐江。
故宅的织坊仍在,只是如今由孙翊的女儿掌管,织机换成了她改良的水力机型。
站在父亲当年常待的染坊前,她忽然想起建安三年那个雪夜,自己抱着弟弟躲在织机下的情景,恍如隔世。
“阿姑,这是新织的‘忆旧锦’。”孙翊的女儿捧来一匹锦缎,上面织着庐江的街巷,淮水的芦苇,还有个坐在织机前的少女,正是当年的孙茹。
孙茹抚摸着锦缎,眼眶微热。
她忽然决定,要编一部《古今织史》,记录从黄帝嫘祖到如今的织艺发展,让女子的智慧也能载入史册。
建邺十年,孙茹的《古今织史》编成。
书中不仅有织法技艺,还收录了历代女织工的故事,甚至记载了用织锦传递军情、促进商贸的案例。
孙权亲自作序,称其“虽为女史,实乃国史”。
这年秋天,孙茹在织学馆讲学,见台下坐满了各地赶来的织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忽然笑道:“当年有人说女子只能织绫罗,如今看来,我们能织的,远比想象中更多。”
她指着窗外的建业城:“这都城的坊市,是百姓织就的;两国的和平,是智者织就的;而我们女子,用针线织出的,不止是锦缎,更是自己的立足之地。”
话音刚落,满堂喝彩。
嘉禾三年,孙茹已年过五十,却仍主持着织部的事务。
这年,她命人在江南推广“棉桑混种”,让农户在桑树间种棉花,既不耽误养蚕,又能收获棉花,解决了冬季衣料短缺的问题。
百姓们感念她的功绩,在织神庙里为她立了牌位,与嫘祖同享香火。
孙茹得知后,却让人撤了牌位:“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起供奉。若真要感念,不如多教一个女子织艺,让她能凭手艺立足。”
赤乌四年,孙茹病重。
孙权亲自来看她,见她床头还放着未完成的锦缎,上面织着一幅《天下大同图》,山川相连,百姓安乐,没有战火,没有纷争。
“这图……能织完吗?”孙权声音哽咽。
孙茹笑了,气息虽弱,眼神却亮:“臣织不完,自有后人接着织。就像这经纬,一根断了,还有千万根连着……”
临终前,她将《古今织史》的手稿交给孙翊的儿子:“记住,织者,不止于布,更在于织就太平。女子的手,既能拈针,也能撑起一片天。”
孙茹去世后,孙权追封她为“经纬夫人”,厚葬于建业城外的织者陵。江南的织户们自发赶来送葬,每人都带着一小块自己织的锦缎,铺在她的墓前,竟拼成了一幅巨大的《江山锦绣图》。
许多年后,有人在敦煌莫高窟的藏经洞里,发现了一块残破的锦缎,上面织着细密的暗纹,经学者辨认,正是孙茹当年为赤壁之战设计的信号密码。
而在江南的织坊里,女子们仍在传唱着一首歌谣:“淮水畔,织机鸣,女儿巧,织太平……”
那歌声穿过岁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女子如何用针线在乱世中织出一片天地,如何让经纬不仅交织在锦缎上,更交织在历史的长河里,成为不朽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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