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错误的乘法表(第2页)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蠢货。
“我来吧。”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
杜松站了起来,走过去,宽厚的手掌拍了拍王鸣僵硬的肩膀。
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眼神却异常专注,像一个即将走上手术台的主刀医生。
作为顶尖音乐人,他对节奏、节拍和身体控制力的理解,远超常人。
他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对抗这种身体的本能。
他要用绝对的理性,为这场混乱的挑战,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
他走到车厢中央,对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助理导演,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然后,他闭上了眼。
外界的一切声音、光线、目光,都被隔绝在外。
他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心跳变得平稳、有力。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一个无形的节拍器开始摆动。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个稳定得如同磐石的四四拍,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助理导演镜片后的眼睛毫无波动,他只是一个出题的机器。
“五八?”
问题,是第一拍。
杜松的大脑里,几乎是同步闪过了那个根深蒂固的答案——“四十”。
这是第二拍,本能的陷阱。
他的意识在第三拍上精准地介入,像一个冷静的指挥家,强行扭转了乐谱的走向。
四十,加一。
然后,他卡着心中的第四拍,睁开眼,稳稳地吐出了那个被改造过的答案。
“四十一。”
成功!
没有电子提示音。
安静,就是最好的回答。
车厢里,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王鸣和许鑫那黯淡下去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有戏!
这个方法,好像真的有戏!
助理导演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和庆祝的机会,他立刻加快了语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了出来。
“六七?”
第一拍。
杜松心中默念“四十二”。
第二拍。
第三拍,加一。
“四十三!”
第四拍,答案出口,精准无误。
成功!
“三九?”
第一拍。
杜松心中默念“二十七”。
第二拍。
第三拍,减一。
“二十六!”
第四拍,再次命中。
成功!
杜松的应对沉稳而精准,他的每一次回答都严丝合缝地卡在那个无形的节拍上。
他完全进入了一种独特的节奏领域,将这个刁钻至极的反本能游戏,变成了一场属于他自己的,冷静而精准的节奏表演。
众人的心,刚刚放下了一半。
众人的心,刚刚放下了一半。
直播间的观众也跟着这沉稳的节奏,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中央那个闭着眼,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仪式的男人。
“松哥牛逼!音乐人的节奏感就是不一样!”
“稳住!一定要稳住啊!这可是第二次机会了!求求了!”
“太强了,这都能被他找到方法,简直是把游戏规则玩成了行为艺术!”
“我怎么感觉导演要开始出阴招了……这孙子绝对没那么好心,肯定有后手。”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最后那条弹幕的预言。
助理导演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充满了嘲弄的弧度。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车厢顶灯冰冷的光。
然后,他突然抛出了一个简单到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二三?”
问题简单得像个侮辱。
杜松的大脑依旧在那无形的四四拍中飞速运转。
第一拍,提问。
第二拍,答案“六”,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本能,是陷阱,他早已洞悉。
第三拍,意识介入,执行修改指令。
规则是要说错个位数。
可是,“六”只有一个数字。
它既是十位数(零),也是个位数。
他的大脑里,那座精准运行的逻辑大厦,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龟裂。
六。
一个光秃秃的数字。
个位数,是六。十位数,是零。
规则是要说错个位数……那到底是要改哪个?
是把六改成七?还是把隐藏的零改成一,变成十六?
这个瞬间的逻辑转换,这个规则之外的规则漏洞,让他的大脑出现了零点一秒的空白。
那个在他精神世界里稳定摆动的节拍器,指针在第三拍和第四拍之间,出现了一次微小的,却致命的颤抖。
是回答“一”?“二”?还是“七”?
或者说,这种个位数的题,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回答的,绝对的陷阱?
就是这零点一秒的犹豫。
他错过了。
错过了那黄金的两秒回答时间。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出了杜松的迟滞,王鸣和许鑫刚刚亮起的眼神再一次凝固。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秒。
两秒。
杜松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失败。”
那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撞击般冰冷的电子音,再次无情地响起。
“失败。”
两个字,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将车厢内刚刚升腾起的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杜松高大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线条,前一秒还维持着主刀医生般的冷静和专注,下一秒,那份坚冰般的沉稳便寸寸碎裂,暴露出底下的错愕与茫然。
他眼中的光芒,那个由绝对自信和精准掌控力点燃的光源,熄灭了。
车厢里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火苗,被这盆冷水浇得比第一次更加彻底。
连一丝挣扎的青烟都没能剩下。
王鸣刚刚挺直的脊梁,再一次垮了下去。
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支撑身体的全部骨头,颓然地砸回椅背。他那属于顶级运动员的强健体魄,此刻却只剩下了一个沉重而无力的轮廓。
许鑫的嘴唇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牙齿在不受控制地上下碰撞,发出“咯咯”的、细微却清晰的轻响。她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身体的剧烈颤抖。
直播间里,刚刚还在刷着“牛逼”的弹幕,瞬间凝滞。
死寂。
屏幕内外,所有人都真切地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真正的恐怖之处。
它对抗的不是你的对手,不是那个站在车厢前方,面无表情的出题人。
是你自己。
是你用几十年人生建立起来的,如同呼吸饮水般自然的思维定式。
是你在千锤百炼中,早已烙印进灵魂深处的最快反应。
这根本不是一场游戏。
这是一场针对人类心智的,精密而残忍的酷刑。
方一凡的目光扫过全场。
他的视线掠过已经开始浑身发抖,精神防线濒临崩溃的许鑫。
他看到了那个曾经在球场上叱咤风云,此刻却备受打击,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的王鸣。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杜松身上。
朋友们的状态,比第一次失败时还要糟糕。
第一次的失败,带来的是羞耻和愤怒,那是一种被戏耍后,依然想要还击的斗志。
而这一次,是纯粹的绝望。
是一种在看清了敌人真正的面目后,所产生的、发自肺腑的无力感。
方一凡清楚,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能够真正反制本能的策略。
杜松的方法很巧妙。
用一种新的、更强的、人为设定的秩序,去强行覆盖那个根深蒂固的旧本能。用节拍器的稳定,去对抗大脑的瞬间反应。
但这种方法,要求使用者拥有超人般的专注力和无懈可击的节奏感。
而且,它依然建立在“计算-修改”这个核心逻辑之上。
一旦出题方不再攻击你的计算速度,而是直接攻击这个逻辑本身的基础,整个精巧构建的系统,就会瞬间崩溃。
就像刚才那道“二三得六”。
一个无法应用“修改个位数”规则的题目。
一个逻辑上的死角。
一个完美的陷阱。
如果不找到一个全新的、能够跳出这个逻辑陷阱的维度,他们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直到被这趟诡异的列车,彻底淘汰。
就在这时。
“叮咚——”
那阵本该预报站点的熟悉提示音,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这一次,它没有带来任何关于目的地的希望,反而让车厢里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一股比失败更令人心悸的寒意。
于敏那个阴魂不散的嗓音,又一次,带着冰冷的、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笑意,从车厢顶部的广播喇叭里幽幽地传了出来。
“哎呀呀,看来这个游戏,比我想象的要难一点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饱满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每一个字都慢悠悠的,像淬了毒的针,不急不躁地,一根一根,扎在众人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友情提醒一下各位老师。”
他刻意加重了“友情”和“老师”这两个词的发音,那股子居高临下的嘲弄,几乎要化为实质,从喇叭里溢出来,滴在每个人的头顶。
“从第三次挑战开始,每一次失败,都会有一个‘惊喜’的小惩罚哦。”
于敏故意拖长了“惊喜”两个字的发音,那股子幸灾乐祸的劲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黏腻又扭曲。
惩罚!
这两个字像一块冰,瞬间让车厢里的温度骤然又降了几度。
一直低着头的王鸣猛地抬起头。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上那个小小的广播喇叭,牙关咬得死紧,脸颊两侧的肌肉坟起,那眼神恨不得能喷出火来,将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烧成灰烬。
可那只是一个冰冷的喇叭。
他的愤怒,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那么……”
于敏的声音顿了顿。
一个短暂的,却被无限拉长的停顿。
他似乎在通过某个隐藏的摄像头,贪婪地欣赏着猎物们脸上无声的恐惧,享受着这由他一手缔造的,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芬芳。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吐出了最后的判决。
“第三次挑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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