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错误的乘法表
第三次挑战,开始!
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如同丧钟,在每个人耳边敲响。
杜松僵直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失败。
又是失败。
那零点一秒的逻辑卡顿,那个关于“六”的悖论陷阱,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变成了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车厢里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被这盆冷水兜头浇下,连青烟都没来得及升起,就彻底熄灭。
连续两次,如此轻易的失败。
这让所有人都真切地意识到,这个游戏真正的恐怖之处。
它对抗的不是你的对手,不是出题人。
是你自己。
是你几十年来根深蒂固,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思维定式。
这根本不是游戏。
这是一场针对人类心智的酷刑。
方一凡的目光扫过已经开始浑身发抖的许鑫,和备受打击,脸色灰败的王鸣与杜松。
他清楚,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能够反制本能的策略。
否则,他们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直到被这趟列车彻底淘汰。
就在这时。
“叮咚——”
于敏那个阴魂不散的嗓音,又一次,带着冰冷的笑意,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哎呀呀,看来这个游戏比我想象的要难一点呢。”
这轻佻的,事不关己的语气,与车厢内悲伤绝望的气氛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反差。
“友情提醒一下各位老师。”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从第三次挑战开始,每一次失败,都会有一个‘惊喜’的小惩罚哦。”
惩罚!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锥子,精准地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许鑫的身体缩得更紧了,他几乎要把自己嵌进座位的缝隙里,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于敏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那么……”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享受着猎物们濒临崩溃的恐惧。
“下一站,淄城站。”
“在那里,等待你们的,将是第三次团队挑战。”
车厢内的空气,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还要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白气,刮得喉咙生疼。
王鸣猛地抬头,那双因为愤怒与不甘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死死盯着那个发出声音的广播喇叭,仿佛要用目光将它洞穿。
杜松靠在冰冷的窗玻璃上,一言不发。
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在他眼中只是一片片模糊的色块。作为国内顶尖的音乐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堪称职业生涯中最耻辱的滑铁卢。那种对自我节奏感的绝对自信,在导演组冷酷的规则面前,被击得粉碎。
同伴被淘汰的悲伤,在许鑫心里停留了不到三秒,就被对未知未来的巨大恐惧所彻底淹没。
他害怕。
怕得要死。
他怕自己会是下一个,以同样狼狈,同样屈辱的方式,被踢出这趟疯狂的列车。
直播间的弹幕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惩罚”预告而炸开了锅。
“辉哥就这么走了?我人傻了,这节目组是真的一点人情味都不讲啊。”
“太压抑了,隔着屏幕都感觉喘不过气,剩下的四个人心态全崩了。”
“王鸣看起来要杀人了,杜松直接自闭,许鑫已经吓破胆了,这还怎么玩?”
“就看方一凡了,这种时候只有他还能稳住。”
方一凡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将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
他胸口也堵得厉害。
他站起身,胸膛微微起伏,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我们不能……”
话刚出口,就被一阵电流的滋啦声打断。
于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每一个音节都重重地敲打在众人已经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请听题——”
“错误的……”
“乘……”
“法……”
“表!”
乘法表?
车厢里的人都愣住了。
王鸣眼中的怒火都凝固了一瞬,被愕然所取代。
杜松也缓缓转过头,茫然地看向方一凡。
就连抖得和筛糠一样的许鑫,都暂时忘记了恐惧,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直播间里的观众更是满头问号。
“啥玩意?乘法表?这是把我们当小学生了?”
“导演是没活儿了吗?开始整这种幼儿园级别的游戏了?”
“我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敏这个老六,绝对在挖坑!”
于敏似乎很享受众人困惑的反应,他停顿了几秒,才用一种极其戏谑的语气,慢悠悠地解释着规则。
“规则很简单,由我方工作人员出题,各位老师作答九九乘法表。”
这简单到近乎侮辱的规则,让众人心中的不安感反而愈发浓烈。
果然。
“但是——”
他话锋一转,那股熟悉的恶意又回来了。
“你们的答案,必须是十位数正确,个位数错误。”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
又是反本能游戏!
而且,是比刚才那个更复杂、更刁钻的反本能游戏!
于敏的声音带着愉悦的笑意,继续解释。
“举个例子,如果问题是‘八九’。”
“正确答案是七十二。”
“你们可以回答‘七十’、‘七十一’、‘七十三’、‘七十四’……以此类推,但绝对不能回答‘七十二’。”
“回答错误,或者在两秒钟之内没有作出回答,均视为挑战失败。”
规则解释完毕。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可怕。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荒谬与惊悚的认知冲击。
所有人都被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无比刁钻的规则给镇住了。
它对抗的不是你的知识储备,不是你的智商,甚至不是你的反应速度。
它对抗的,是你从牙牙学语开始,被父母、被老师、被整个教育体系,重复了成千上万次,早已刻进dnA,融入血液,成为神经反射一部分的肌肉记忆!
这是一种对你整个认知体系的颠覆性攻击。
就在这片几乎能听到心跳声的死寂中,王鸣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因为彻夜未眠与持续受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闪过一种狠戾的决然。
唱歌,他不行,那是杜松的领域。
玩脑子,他可能也比不过方一凡。
但这个,他觉得他行!
他的大脑以运动员独有的方式飞速解析着规则。
反本能?
反应速度?
这他妈不就是个反应游戏吗!
比反应,他一个在零点几秒内就要做出判断和动作的顶级后卫怕过谁?
过去的失败,同伴的淘汰,导演的戏谑,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自尊心上。而现在,这个游戏,在他看来,就是节目组终于犯了个错,一个送上门来的,让他一雪前耻的机会!
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了,一股压抑许久的凶悍气势从他魁梧的身躯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来!”
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小密闭的车厢里激起一阵沉闷的回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方一凡和杜松的视线同时投向他,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这个游戏,不是靠气势就能赢的。
王鸣却根本不管不顾。
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赢。
用一场最干脆利落的胜利,把之前输掉的所有面子,所有的尊严,全都赢回来!把于敏那张戏谑的脸,狠狠踩在脚下!
助理导演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叠题卡。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得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温度,只是一个执行指令的机器。
挑战,瞬间开始。
没有倒计时,没有准备口令,攻击来得猝不及防。
助理导演用他那毫无波澜起伏,仿佛Ai合成的语调,吐出了第一个问题。
“七七?”
王鸣的大脑甚至没有经过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接管了一切。
这是他作为运动员最引以为傲的素质——瞬时反应!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洪亮无比,充满了碾压一切的绝对自信。
“四十九!”
话音刚落。
那两个字,清脆而响亮,在死寂的车厢里回荡。
然后,王一鸣自己就愣住了。
他脸上的自信瞬间凝固,仿佛一尊被时间定格的雕塑。
车厢里,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空气被抽干了。
时间停止了流动。
方一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抬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杜松扶住了额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许鑫,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满脸都是“这怎么可能”的不可思议。
“失败。”
冰冷无情的电子音,没有丝毫的延迟,如同丧钟一般,响彻整个车厢。
第一次机会。
团队仅有的三次机会之一。
就因为这该死的,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最本能的肌肉记忆,瞬间葬送。
王鸣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随即又被一股巨大的热流冲上,涨成了深沉的酱紫色。
那股刚刚燃起的,仿佛要焚尽一切的冲天豪情,瞬间被一盆来自西伯利亚的冰水从头浇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羞耻。
愤怒。
懊悔。
还有一种对自己愚蠢的极致憎恶。
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脸上疯狂交替闪过,他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恨不得当场在这节车厢的地板上用拳头砸出一个洞,然后把自己埋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这是来自dnA深处的背叛!”
“老王:我的脑子告诉我不能说,但我的嘴有它自己的想法!”
“这反应也太真实了,换我上去估计也一样,七七四十九,这是刻在灵魂里的钢印啊!”
“完了完了,开局就送,第一次机会就这么没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团灭的结局……”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密密麻麻的“哈哈哈哈”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嘲笑和同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狂欢。
王鸣攥紧了拳头,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身体都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