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8章

壁炉中的火焰发出轻微的劈啪声响，宛如远方某个宇宙边缘的颤音，而书房内的气氛已逐渐从晚宴时的轻松，转向一种奇异的沉思之静。那些香槟泡影般的笑声尚在空气中流连，但“神上神”的话题已像夜雾般缓缓弥漫，裹挟众人入一种更为抽象而遥远的思维领域。 “若克苏鲁之属是旧日支配者，是介于神与非神之间的存在——那么，在它们之上，是否还有一个‘统御一切概念’的终极？”一位身穿灰色羊绒长袍的老学者低声问道，他名为诺森比亚伯爵，年岁八十有余，声如木槌敲击墓碑般沉稳。

“你说的是‘神上神’。”旁边坐着的塞缪尔·劳伦斯博士，神秘学与逻辑哲学双学位的持有者，轻轻点头，“一个存在于所有本体范畴之外，却又先于一切范畴的‘不可称名之本源’——那不是神明，而是神明的原始动力，是语言尚未诞生时的第一震颤。”

“就像数的概念尚未出现之前，‘一’已经存在。”画廊主人，亦即东叔闲的老友约瑟夫·曼德尔爵士微笑着补充，他的笑容常给人安全感，却又总带着些捉摸不透的深意。

“可我们该如何言说一切言说所不能涵盖的？”一位年青的女性哲学家塔莉娅·罗斯扶着下巴，“‘神上神’若不能被逻辑界定、不能被经验捕捉、甚至不能被信仰本身勾勒，那么我们讨论它的意义何在？”

“意义不在确定，而在追问。”东叔闲忽然开口，声音低缓。他感到内心深处某种古老的悸动再次浮现，就如那日在画廊塌陷前的荧光震颤。也许，那黑暗深渊中某个低语的存在，也正是对“神上神”的一种注解：无限递归的尽头，是一张永恒沉默的面孔。

屋外的雨，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滴滴答答打在古董玻璃窗上，像是无形神祇的指节，轻敲着人类意识的穹顶。

“追问……但我们追问的路径，终究是人类心智所能理解的吗？”塔莉娅·罗斯眨了眨眼，那双眼睛像是凝结着古希腊廊柱下的理性迷宫，“如果那位‘神上神’连时间都不居住，连存在这个词都无法归于祂，那么我们所作的一切讨论，是不是都如同盲人触象，甚至连象之存在都无法确证？”

“我反而认为那正是祂存在的证明。”坐在壁炉旁一角、身着深蓝法兰绒西装的老神父亚伯拉罕·马洛神情肃穆，他自言出身苏格兰教会，却在印度恒河边悟得某种更高的真理，“祂不是存在，不是非存在，而是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分割线’。或者说，祂是区分这两个范畴的那种‘起点之火’。”

东叔闲默然不语。他想起那个梦境,或者不是梦在荧光藻点亮的洞穴中，那些模糊不清、形状混沌的球状物，仿佛正是这‘神上神’在低语：无语之语，无形之形，无逻辑之逻辑。那种绝对的他性，不是‘远在彼方’，而是‘在一切之中却无法被界定’的核心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