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锡铮 作品

第339章 风起江南 血月迷楼(第2页)

萧悦点头,人刀悄无声息地出鞘,刀身映出楼梯口两个守卫的身影。他做了个手势,三人同时行动——萧悦直扑守卫,柳园开负责清除墙面藤蔓,秦无殇则以音波掩护,防止动静惊动楼内其他人。

刀光闪过,两个守卫甚至没能发出声音,便捂着喉咙倒下,脖颈处的伤口泛着黑气,显然被刀身上的镇魔诀之力所伤。柳园开的软剑如灵蛇游走,紫火所过之处,藤蔓纷纷蜷缩枯萎,露出墙面斑驳的砖石。

一楼的诊室里,十几个郎中打扮的人正在给患者施针,针尾都缠着细细的红线,红线另一端连接着墙角的铜盆,盆中盛满了暗红色的液体,随着施针的节奏微微晃动。患者们面无表情地坐着,任由银针刺入穴位,手臂上的鳞片在接触红线后,竟真的淡了几分。

“是用活人精血调和的蛇神残力。”秦无殇的木杖指向铜盆,“这些红线能引导残力暂时压制鳞片,却会让患者对这种力量产生依赖,最终彻底沦为傀儡。”

一个戴着高帽的郎中发现了他们,刚要呼喊,便被柳园开的软剑抵住咽喉。“说,楼主在哪?”柳园开的声音压得极低,紫火在对方眼前跳动,映出他惊恐的脸。

“在……在顶楼的望月台……”郎中抖如筛糠,“他……他每天子时都会在那里……吸收月魄之力……”

萧悦示意柳园开将人打晕,目光扫过诊室里的患者,他们空洞的眼神让人心头发沉。“先毁了这些铜盆。”他挥刀斩向墙角的容器,三色刀芒落下,铜盆却未碎裂,反而泛起一层血色光罩,“有结界保护。”

秦无殇的木杖突然发出清越的共鸣,《破魔曲》的旋律顺着音波流淌,光罩上的血色纹路剧烈波动。“用正气冲散它!”他喊道,木杖与萧悦的人刀同时发力,音波与刀芒交织成网,终于在光罩上撕开一道裂口。

柳园开的软剑趁势刺入,紫火顺着裂口蔓延,铜盆中的暗红色液体瞬间沸腾,发出刺鼻的腥臭。患者们突然痛苦地嘶吼起来,手臂上的鳞片疯狂闪烁,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快走!他们快失控了!”萧悦拉起两人,朝着二楼冲去。身后的诊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撞墙声,那些被强行压制的蛇性在失去平衡后彻底爆发,整座一楼很快被疯狂的嘶吼淹没。

二楼的药房比想象中简陋,货架上摆着的药罐里,装的不是药材,而是浸泡在血色液体中的器官——心肝脾肾俱全,上面都刻着细小的符文。墙角的石台上,一个巨大的琉璃缸里,浸泡着一具完整的女性躯体,肌肤白皙如瓷,脖颈上的鳞片纹路清晰可见,正是之前在九江口听到的“血月楼祭品”。

“这些器官都来自韩庄后裔。”秦无殇的木杖在缸壁上轻轻一点,音波激起涟漪,“符文能保存其中的蛇神残力,用来调和一楼的药液。这楼主对血月珏的运用,比我们想象的更精深。”

萧悦的目光落在琉璃缸旁的一本账册上,上面记录着祭品的来源——不仅有江南各州的韩庄后裔,甚至还有长安附近的百姓,其中几个名字他隐约有些印象,是当年葬龙渊一战后失散的江湖人士。

“他在收集不同血脉与蛇神残力的融合度。”萧悦合上账册,眼中寒意更甚,“这根本不是治病,是在用活人做实验!”

三楼的楼梯被一道厚重的铁门挡住,门上刻着与血月珏相同的阴阳鱼图案,只是鱼眼的位置嵌着两颗暗红色的宝石,散发着幽幽的光。柳园开试图用剑撬开,剑尖刚触到宝石,铁门突然震动,无数尖刺从门框弹出,逼得他迅速后退。

“是血月珏驱动的机关。”秦无殇仔细观察着阴阳鱼图案,“需要用对应的力量才能打开,强行破坏只会触发更危险的陷阱。”

萧悦掏出怀中的血月珏残片,残片刚靠近铁门,门上的阴阳鱼突然旋转起来,两颗宝石发出炽热的光芒,与残片产生强烈的共鸣。他将内力注入残片,残片上的纹路亮起,与铁门上的图案完美契合,厚重的铁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盏长明灯,灯油是粘稠的血色液体,灯芯则是一缕缕跳动的魂魄,发出无声的哀嚎。秦无殇的木杖不断发出警示的嗡鸣,音波在通道中反射,形成复杂的声场,“这里的魂魄被禁锢得很深,每走一步都会被它们吸收精气,小心维持内力运转。”

走到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座建在楼顶的圆形露台,也就是郎中所说的望月台。露台中央,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背对着他们,正凭栏眺望钱塘江的夜景,手中把玩着一块完整的血月珏,玉珏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与萧悦的残片形成鲜明对比。

男子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他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唇。即便隔着面具,萧悦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

“终于来了。”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像是春日的细雨落在青石板上,却让萧悦三人同时感到一阵寒意,“我还以为,要等到血月再次升起,才能见齐所有血月珏的持有者。”

“你是谁?”萧悦握紧人刀,三色刀芒在刀身流转,“这些血月珏残片,你从哪里得来的?”

男子轻笑一声,抬手摘下银色面具。当他的全貌暴露在月光下时,萧悦和柳园开同时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张脸,赫然是本该在昆仑冰狱与蛇神残躯一同被封印的——韩千绝!

“很惊讶?”韩千绝掂了掂手中的血月珏,玉珏在他掌心旋转出优美的弧线,“还是说,你们更愿意相信,我已经化作了玉珏里的一缕残魂?”

秦无殇的木杖发出急促的嗡鸣,音波在韩千绝身上扫过,他脸色骤变:“你不是韩千绝!你的体内……没有人类的魂魄,只有纯粹的蛇神残力和无数冤魂的怨念!”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韩千绝的笑容带着一丝诡异,他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我拥有他的记忆,他的力量,甚至……他对血月珏的感应。对这个世界来说,我就是韩千绝。”

他突然抬手,血月珏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弧线,望月台边缘的地面裂开,露出,每根骨头上都刻着韩庄后裔的名字,韩念的名字赫然在列,只是已经被血色浸染。

“看到了吗?”韩千绝的声音变得狂热,“只要集齐所有血月珏,再用这些血脉献祭,我就能彻底融合蛇神的力量,成为真正的永恒!韩千绝想守护的那些东西,在永恒面前,一文不值!”

萧悦的人刀在手中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他想起韩千绝融入血月珏时的决绝,想起韩念献祭时的坚定,这些牺牲在眼前这个冒牌货口中,竟成了可笑的执念。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萧悦的声音冰冷如霜,三色刀芒在刀身凝聚,“今天,我就替韩千绝,清理门户!”

“就凭你?”韩千绝轻蔑地笑了,血月珏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望月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无数带着鳞片的手臂从虚空伸出,抓向三人,“尝尝这个——用韩庄一百八十个后裔的魂魄炼制的‘万蛇噬心’!”

柳园开的软剑紫火暴涨,斩碎靠近的手臂,却见碎块落地后化作无数小蛇,顺着地面迅速蔓延。秦无殇的木杖奏响《镇魂曲》,音波形成的屏障不断抵挡着手臂的冲击,却在对方源源不断的攻势下渐渐变薄。

萧悦人刀直指韩千绝,三色刀芒破开手臂组成的屏障,却在靠近对方三尺时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气墙上流动着与血月珏相同的纹路,刀芒斩在上面,竟被分解成最原始的能量,反哺给了韩千绝。

“没用的。”韩千绝的身影在血色光晕中变得模糊,“我与血月珏已经融为一体,你的力量越强,我就越强。韩千绝的残魂在你体内吧?他一定在嘲笑你的不自量力。”

就在此时,秦无殇的木杖突然改变旋律,奏出一段简单明快的调子——那是韩庄的童谣,韩念曾在归程中哼过的调子。童谣响起的瞬间,血月珏的光芒明显黯淡,那些伸出的手臂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是韩庄的气息!”柳园开抓住机会,软剑紫火中融入童谣的韵律,斩向气墙的薄弱处,“这些魂魄还没完全被同化!”

萧悦心中一动,将韩千绝的残魂之力注入人刀,三色刀芒中多出一道柔和的白光。他没有再攻击韩千绝,而是将刀芒劈向那些伸出的手臂,白光所过之处,手臂纷纷化作光点,在空中凝聚成韩庄后裔的虚影。

“醒来!”萧悦的声音带着镇魔诀的力量,穿透了冤魂的迷茫,“你们守护的不是血脉,不是诅咒,是韩千绝用生命换来的生机!别让他的牺牲白费!”

虚影们眼中闪过痛苦与挣扎,最终化作一道道白光,朝着韩千绝冲去。他们的力量虽然微弱,却带着韩庄人特有的纯净,正是蛇神残力的克星。韩千绝的气墙在白光的冲击下剧烈波动,上面的纹路开始寸寸碎裂。

“不——!”韩千绝发出愤怒的嘶吼,血月珏疯狂旋转,试图重新控制那些魂魄,却只是徒劳。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白光中渐渐变得透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我是永恒的……我不会消失……”

萧悦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人刀与血月珏残片同时刺入气墙的裂缝。当刀身触及韩千绝手中的血月珏时,两块玉珏突然产生强烈的共鸣,发出的光芒将整个望月台笼罩其中。

在光芒的中心,萧悦仿佛看到了韩千绝的身影。他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对着自己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转身,与那些韩庄后裔的虚影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彻底净化了血月珏中的蛇神残力。

当光芒散去,望月台恢复了平静。韩千绝的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块失去光泽的血月珏,静静地躺在祭坛中央。钱塘江的潮水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告别伴奏。

萧悦捡起那块血月珏,玉珏已经变得通体洁白,上面的阴阳鱼图案流转着柔和的光晕,再无一丝邪异。他将自己的残片与这块玉珏合在一起,完整的血月珏发出一声满足的轻鸣,然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他的体内——那是韩千绝与所有韩庄后裔最后的馈赠,也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守护。

柳园开瘫坐在地上,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色,苦笑道:“这下……是真的结束了吧?”

秦无殇的木杖轻轻敲击着地面,音波在空气中扩散,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蛇神残力已散,地脉恢复正常,疫病……也该消退了。”

三人走下血月楼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钱塘江边,那些被疫病折磨的人们正茫然地站在晨曦中,手臂上的鳞片纹路在阳光下渐渐淡去,眼中重新恢复了属于人类的光彩。

萧悦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在朝阳中渐渐失去血色的楼阁,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怅然。韩千绝最终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了他的守护;韩念的牺牲,也没有白费。只是这些代价,太过沉重。

“回长安吧。”萧悦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释然,“清瑶和叶寒,该等急了。”

柳园开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回去让清瑶给我们做些好吃的,这一路净吃干粮了。说好了,我要吃她做的桂花糕,要两碟!”

秦无殇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木杖在地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像是在为归程伴奏。

朝阳完全升起时,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钱塘的晨雾中。血月楼依旧矗立在江边,只是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和普通楼阁无异,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只是在楼阁顶层的望月台,一块洁白的玉珏碎片静静躺在朝阳下,折射出的光芒中,隐约能看到两个相互交织的身影——一个是韩千绝,一个是韩念,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平静的笑容,仿佛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

江湖路远,故事还在继续。只是有些名字,有些牺牲,会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成为比传说更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