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风起江南 血月迷楼
长安的初夏总是伴着连绵细雨,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洗得油亮。萧悦坐在苏清瑶医馆的屋檐下,看着雨丝在青瓦上织成帘幕,手中摩挲着那半块血月珏残片。玉珏上的阴阳鱼纹路已淡如浅墨,只有在指尖注入内力时,才会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是韩念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余温。
“叶大哥派人送消息来了。”苏清瑶端着两碗热茶走出,将其中一碗递给萧悦,银箫斜插在腰间的丝绦上,“江南各州出现了奇怪的疫病,患者先是浑身发冷,接着皮肤会浮现出鳞片般的纹路,最后整个人变得如同行尸走肉,见人就咬。”
萧悦接过茶碗,温热的触感驱散了指尖的凉意:“鳞片纹路?和昆仑冰狱下的蛇神有关?”
“很有可能。”柳园开从内堂走出,软剑上的紫火已恢复如常,他刚换好药,后背的伤口还不能大幅度动作,“无殇先生比对过疫病患者的症状,和韩庄族谱里记载的‘蛇化症’一模一样,都是血脉中的蛇性失控导致的。”
秦无殇拄着木杖紧随其后,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更显清晰,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上面是各州送来的卷宗:“最奇怪的是,染病的人并非都是韩庄后裔。江南织造府的一个绣娘,祖籍岭南,从未去过西域,也染上了这种病。”
萧悦眉头微蹙,指尖在血月珏残片上轻轻敲击:“也就是说,蛇神的残力已经透过地脉蔓延,开始污染普通人的血脉了?”
“恐怕不止。”秦无殇展开一幅江南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疫病蔓延的路线,形成一条从韩庄旧址延伸至钱塘的红线,“你看这条线,正好与当年西域商队进入中原的路线重合。那些运送青铜箱的商队,恐怕在沿途埋下了什么东西。”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萧悦放下茶碗,人刀在腰间轻轻一颤,仿佛感应到了远方的异动:“看来得再去一趟江南了。”
三日后,萧悦、柳园开与秦无殇踏上了南下的船。苏清瑶因要照看长安的疫病防治未能同行,叶寒则留守长安,以防地脉异动波及京城。临行前,苏清瑶将那支银箫交给萧悦:“箫身刻了《安魂曲》的符文,若遇被蛇性控制的人,吹奏此曲或能暂时压制他们的凶性。”
船行至长江中游时,两岸的景象渐渐变得诡异。原本该是稻花飘香的田野,此刻却长满了暗红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拳头大小的肉瘤,肉瘤破裂处渗出粘稠的汁液,散发出类似血腥味的气息。江边的村落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啃食着什么,见人靠近便露出凶狠的獠牙,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停船!”萧悦突然起身,人刀出鞘寸许,刀身映出水中游动的黑影。那些黑影长约丈许,形似鳝鱼,背脊却长着锯齿状的骨刺,正成群结队地跟着船尾游动,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船夫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想要加速,却被柳园开按住肩膀:“慢点开,这些东西怕火。”他软剑上的紫火窜起半尺高,剑尖指向水面,黑影果然受惊般潜入水底,却并未远去。
秦无殇的木杖在船板上轻轻一点,音波顺着水流扩散开去,他闭目倾听片刻,脸色愈发凝重:“水下有座祭坛,就在九江口的江底。那些怪鱼是被祭坛的力量吸引来的,它们的骨刺上带着蛇神的残力,被刺伤的人……”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晃动,一根锋利的骨刺穿透船底,险些刺穿船夫的脚掌。柳园开软剑横扫,斩断骨刺的瞬间,江水从破洞涌入,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
“弃船!”萧悦将秦无殇护在身后,人刀劈出刀芒,在船板上划出一道裂口,“游到对岸去!”
三人跃入江水的刹那,无数怪鱼从四面八方涌来,锯齿状的骨刺在阳光下织成一张巨网。萧悦人刀舞成圆盾,三色刀芒将靠近的怪鱼尽数斩碎,却见碎尸沉入江底后,很快被某种黑色的粘液包裹,重新凝聚成更大的鱼怪。
“往祭坛方向游!”秦无殇的木杖发出低沉的嗡鸣,音波在水中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挡住鱼群,“毁掉祭坛,它们就会散去!”
江底果然藏着一座残破的祭坛,由巨大的青铜柱支撑,柱身上刻满了与昆仑冰狱相同的符文。祭坛中央,一块血月珏残片嵌在凹槽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将周围的江水染成一片诡异的色彩。无数细小的触须从残片上伸出,扎入江底的泥土中,与地脉相连。
“是血月珏在滋养它们!”柳园开软剑紫火大盛,刺向祭坛中央的残片,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弹开,“这结界比昆仑冰狱的更厉害,带着活物的气息!”
萧悦人刀与血月珏残片同时亮起,阴阳鱼图案在水中逆向旋转,结界上的符文剧烈波动,露出一丝缝隙。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镇魔诀的力量凝聚于刀身,三色刀芒如钻子般刺入缝隙,硬生生将结界撕开一道裂口。
就在此时,祭坛突然震动,青铜柱上的符文纷纷亮起,江底的泥土翻涌,一具巨大的骨架从泥中升起——那是蛇神的脊椎骨,每节椎骨上都嵌着血月珏残片,骨刺间缠绕着无数人类的骸骨,显然是当年被献祭的冤魂。
“是蛇神的残躯!”秦无殇的木杖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音波化作实质的锤影,不断砸向脊椎骨,“它在用血月珏和地脉之力重塑肉身!”
脊椎骨突然弯曲,骨刺如毒蛇般刺向萧悦。他人刀横挡,刀身与骨刺碰撞的刹那,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刀身蔓延,手臂上瞬间浮现出细密的鳞片。萧悦心中一凛,这是蛇神的力量在侵蚀他的血脉!
“用《清心咒》!”秦无殇的木杖突然奏出清越的琴音,音波如清泉般流过萧悦的经脉,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这力量怕纯净的音律!”
柳园开见状,软剑紫火中融入箫音的韵律,刺向脊椎骨上的血月珏残片。紫火与幽蓝光芒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残片上的触须纷纷蜷缩,露出
“就是现在!”萧悦人刀与血月珏残片合力,三色光芒与血色光晕交织成网,将整个脊椎骨笼罩其中。他运转镇魔诀,将体内所有内力注入刀身,刀芒如烈日般爆亮,顺着脊椎骨的裂纹蔓延,将每块血月珏残片从内到外震碎。
祭坛在爆炸声中坍塌,江底的泥土将蛇神残躯彻底掩埋。那些怪鱼失去了力量来源,纷纷沉入江底,化作普通的鱼骨。江水渐渐清澈,阳光透过水面照下来,映出三人疲惫却坚定的身影。
爬上九江口岸时,已是暮色四合。岸边的渔村空无一人,只有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的艾草还在风中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药香。秦无殇捡起地上的一个药篓,里面的草药还是新鲜的,显然村民们离开得很匆忙。
“这边有脚印。”柳园开指着地上的泥痕,脚印杂乱无章,其中混杂着几个细小的足印,像是孩童留下的,“往东边去了。”
三人顺着脚印追到村东的祠堂,祠堂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微弱的哭泣声。推开门,只见十几个村民蜷缩在供桌下,个个面带惊恐,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看到他们,突然尖叫起来:“是妖人!他们来抓我们去献祭了!”
萧悦收起人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们不是妖人,是来治疫病的。”
“治不好的……”一个白发老者摇着头,露出手臂上淡淡的鳞片纹路,“染上这病的人,都会被带到钱塘的‘血月楼’,再也没回来过。那里的楼主,能让鳞片暂时消失,代价是……每月要献上一个活人。”
“血月楼?”萧悦皱眉,“楼主是什么人?”
“不知道。”老者的声音发颤,“只知道他戴着银色的面具,手里总拿着一块玉佩,和你腰间的……很像。”
萧悦心中一震,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血月珏残片。难道还有其他血月珏的持有者?还是说,有人在模仿韩千绝的行事?
就在此时,祠堂外传来马蹄声,十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骑马而来,个个腰佩弯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为首的汉子看到祠堂里的人,勒住马喊道:“本月的祭品选好了吗?血月楼主等着呢!”
村民们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孩子的妇人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泪水无声滑落。黑衣汉子见状,突然拔刀:“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
话音未落,一道紫火突然从祠堂飞出,缠住他的手腕。柳园开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冰冷的怒意:“光天化日,竟敢强抢活人献祭,当我们是摆设吗?”
黑衣汉子们显然没料到会遇到阻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刀冲向祠堂:“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血月楼的事!”
萧悦人刀出鞘,三色刀芒在暮色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刀光过处,黑衣汉子们的弯刀纷纷落地,手腕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并未下杀手,只是废掉了他们握刀的力气:“说,血月楼主是谁?血月楼里藏着什么?”
为首的汉子又惊又怒,刚想嘴硬,却被秦无殇的木杖指住眉心。木杖发出的音波震得他头痛欲裂,不由自主地喊道:“我不知道楼主是谁!只知道他能控制疫病!楼里……楼里有口井,井里的水喝了能治百病,代价是……会被楼主控制!”
柳园开软剑抵住他的咽喉:“井里是什么水?”
“是……是用活人血水和血月珏粉末调的……”汉子的声音带着恐惧,“楼主说,那是‘新生泉’,能让人获得永恒的生命……”
萧悦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利用血月珏的力量害人,这是对韩千绝和韩念牺牲的亵渎。他看向钱塘的方向,夜色中,一座高楼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楼顶悬挂的血月旗随风飘扬,像是一只蛰伏在江南的巨兽,正贪婪地注视着这片土地。
“去钱塘。”萧悦握紧人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锋芒,“拆了那座血月楼。”
秦无殇的木杖轻轻敲击地面,音波在空气中扩散,仿佛在探查远方的动静:“小心些,那楼主能控制疫病,恐怕已掌握了蛇神残力的使用方法,比蛊王更难对付。”
柳园开软剑上的紫火跃跃欲试,映着他眼中的战意:“正好让他尝尝爷爷的厉害。上次在昆仑吃的亏,这次连本带利讨回来!”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只留下祠堂里惊魂未定的村民。供桌上的油灯在风中摇曳,照亮了牌位上“韩氏宗祠”四个斑驳的大字,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即将在江南掀起的风暴。
钱塘的夜,注定不会平静。血月楼的阴影下,一场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钱塘的夜带着潮湿的水汽,将血月楼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这座矗立在钱塘江边的楼阁通体漆黑,飞檐上悬挂的不是寻常灯笼,而是一只只装着血色液体的琉璃盏,灯光透过液体洒下,将江面染成一片诡异的绯红。
萧悦三人隐在江边的芦苇丛中,望着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这些人大多面色蜡黄,步履蹒跚,手臂或脖颈上露出淡淡的鳞片纹路,显然都是疫病患者。他们排队走向楼门,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仿佛楼内有能让他们重获新生的神药。
“不对劲。”秦无殇的木杖轻轻敲击着地面,音波顺着江风蔓延,“这些人的魂魄都被削弱了,像是被某种力量洗去了恐惧和理智。”他指向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那孩子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挂着与年龄不符的僵硬笑容,“连孩童都未能幸免。”
柳园开软剑上的紫火微微跳动,映着他凝重的脸色:“楼门口那两个守卫,身上没有鳞片,却散发着和昆仑冰狱蛇神相似的气息。你看他们的指甲,泛着青黑色,是长期接触蛇神残力的迹象。”
萧悦的目光落在血月楼顶层的窗口,那里隐约有个身影凭栏而立,手中似乎把玩着什么东西,反射出的光芒与他怀中的血月珏残片如出一辙。“楼主就在上面。”他握紧人刀,刀身传来轻微的震颤,那是与同类物品产生的共鸣,“他手里确实有血月珏。”
三人趁着夜色的掩护,如狸猫般潜入楼侧的阴影。血月楼的墙面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藤蔓叶片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叶尖滴落的汁液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竟是与噬魂蚁外壳相似的材质。
“这些藤蔓是活的。”柳园开用剑鞘拨开一片叶子,藤蔓突然卷曲,如蛇般缠上鞘身,紫火燃起才逼得它松脱,“看来整座楼都被蛇神残力改造过,成了一个巨大的活物。”
秦无殇的木杖抵在墙面,音波顺着砖石蔓延,他闭目倾听片刻,低声道:“一楼是诊室,二楼是药房,三楼以上有强烈的能量波动,应该是祭坛所在。守卫集中在楼梯口,大约有二十人,都练过西域的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