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司隶诡局(六十二)(第2页)
不得不说,田丰的计策确实是个好计策,而且非常有针对性。
袁谭不是想做些事情吗?既然无法得知他想要做什么,那就让他什么也做不了不就好了?
一旦山地营进入扬州,袁谭就别想做事了,只能老老实实的清剿,王朗的名声在山越人中又非常有号召力,只要打着为王朗报仇的旗号,王弋连山地营的粮草都不需要管。
可问题是王弋有点儿信不过山越人,他倒是不担心扬州的山越人会如何,而是担心自已手底下山地营中的山越人。
人,总是会仰慕强者的。
在邺城生活了多年之后,王弋有理由相信山地营中的山越人已经看不上自已远在深山中的穷苦老乡了,双方接触后他们很有可能对同胞恶语相向,甚至会引发冲突。
在这个时代,放眼整个世界,能有民族意识的种族极为稀少,他们每一个都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国度,很不幸,山越人并不在其列。
沉默片刻,他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田丰的计策,不过他不准备当场同意,而是话锋一转,说:“元皓,袁谭之事暂且不急,无论他想做什么,挑起我和刘表的争端,一定是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轻易不能实现。
既然你已为刘表定下计策,袁谭可以徐徐图之。当务之急已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殿下打算惩办那些不法之徒?”田丰一脸诧异,不明白刚刚还打算将此事交给王镇的王弋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
谁知王弋却摇头道:“我说的并非是虞翻,而是那些胆敢私自加税、擅自组织商队以权谋私的祸害。此事异常恶劣,那卸任简直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可你又说牵连甚广,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牵连其中。”
原本还兴致高昂的田丰,闻言立即沉默下来,这件事他不是不想和王毅说清楚,而是不敢和王弋说清楚。
就这么说吧,据他所知,那些毗邻冀州商业重镇的县令,抓起来全杀了肯定有冤枉,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提出这个想法的人非常聪明,他清楚有港口和交通枢纽的县绝对是明镜司的重点监视对象,所以一个重要城镇的官员都没有拉拢,反而将目光放在了相邻的城镇。
相邻的城镇既羡慕那些坐拥交通便利的城镇,本身又不会太穷,是非常合格的剥削的对象。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哪怕是成皋这种县,因为距离陈留不远,冯才稍微操作一下也能赚得盆满钵满,还能从指缝中流出来一些令百姓得到好处。
田丰深知以王弋的性子,敢拿他不想给的就是在触摸他的逆鳞,这次王弋绝对不会轻易收场。
沉默良久之后,田丰没有回答王弋的问题,而是轻声说:“殿下须知,水至清……”
“元皓?”
“殿下且听臣说完。”田丰不敢再坐着,而是起身行了一礼,解释,“殿下,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是谬论,却也是事实,千百年来,哪怕在那遵循礼乐的年代,也没人能将贪腐之事彻底根除。
臣以为做错了事就要受罚,犯了法度就要惩治,可今日杀得人头滚滚,来日那些死尸上又会长出其他的头颅,无情无尽,杀不胜杀。
臣承蒙殿下器重委以重任,掌管国家法度不敢有丝毫懈怠。
奈何殿下治下发展之迅猛远超臣之见识,蝇营狗苟者奸诈异常,不似往昔之愚笨,所行之恶行没有先例可查。
那些恶贼定要除之而后快,可当务之急不仅是要将其捉拿归案,还要以他们为例制定法度,以警后来心思不纯着。
所以臣以为殿下若着急处置贼子,不如先制定好律法,正好借此时机规范官员行为。”
“元皓啊!”王弋仔细听完,豁然起身来到田丰面前,亲自将他扶起,叹息道,“我本以为清算他们必定会招来有心人恶语相向,你可知你之所言若传了出去,你将有性命之忧啊!”
田丰却翘起嘴角,笑道:“殿下,人活一世,性命之忧不胜枚举。自出生便是一大关,经历数十年,至死方休。区区性命之忧,何足道哉?”
“好……好!”王弋也跟着笑了起来,紧紧拉着田丰的手臂,笑问,“元皓觉得这律法该如何制定?须知,法不可诉过往啊。稍微慢了一步,那些恶贼可就要逍遥法外了。”
田丰显然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自信道:“殿下,兵法讲究虚虚实实,殿下乃是用兵大家,臣便不自取其辱了。不过,眼下各方势力对殿下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会爆发大战,军队乃是重中之重。
为了渡过眼下难关,保证军中粮草供应,殿下也应当适当增加一些赋税了。
此事臣以为交由户部督办最为妥当。”
王弋没想到田丰竟然想用户部做为烟幕弹,思索片刻,追问:“元皓的意思是让户部拟定税法?”
“不。殿下,臣的意思是让户部放出征税的消息,税法自然要由刑部拟定,交由您裁断。但是此事要小心谨慎,必须由可信之人参与才行。臣只是大概知道堕落行恶,未能窥其全貌,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臣不敢轻易提及税法。”
“既然如此。”王弋点了点头说,“税法需要缜密思考,必须思虑周全。元皓,这几日你将所获证据和证人整理清楚,移交……就先移交给子义吧,这件事你不要查了,尽快物色好制定税法的人选。”
“殿下!”
田丰懵了,他很清楚王弋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剥夺他的权力,而是为了保护他,毕竟他得到的口供都是从刑部官吏嘴里抠出来的,传出去实在不好听,王弋这是要让他和此事撇清关系。
可是他这几日来来回回费心费力,几乎拼了老命却不能有个结果,实在是让他太过不甘心。
奈何王弋根本不理田丰苦兮兮的脸色,直言道:“孤写一封旨意,六部之中……不,三省六部、各司各寺之中,只要是你需要的,都可以暂时抽调到你身边。”
“殿下……”田丰大口喘了好几口气,才沉声问道,“谁来接替臣调查此案?”
王弋正提笔拟旨,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想到田丰这几日的辛劳以及所遭受的暗杀,最终还是吐出三个字:“满伯宁。”
听到这个名字,田丰也无可奈何,只得拿上旨意行礼告退。
满宠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田丰并不知道,但是满宠真的是一个一边抽你,一边问你说不说,直到你快死了才问审讯问题的人,是真正的酷吏。
其实王弋也是没办法,田丰的调查并没有让他满意,况且此时他主要的注意力也不在田丰调查的事情上。
吕邪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意味着有些事已经到做个了断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