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4章 过气支书再翻红(第2页)
田福堂嘿嘿笑了笑,摆了摆手然后说道:
“我哪有那个脑子?都是叶晨帮我拿的主意。”
田福军明显愣了一下,看着大哥问道:
“叶晨?你说是叶晨帮你分析的?”
“对,就是跟他喝了这顿酒,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的这盏灯啊,啪的一下就亮了!”田福堂感慨道。
田福军的眼中闪过惊叹之色,他知道叶晨的文章写的,没想到在个人见解方面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忍不住开口夸赞道:
“这个叶晨,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不光文章写得好,对农村的现实和未来,竟然也看得这般透彻。他这是给你,也是给我们基层工作者,指了一条实实在在的好路子啊!
哥!就按你这个想法去做!大胆去尝试!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需要什么政策上的支持,随时来找我!双水村要是能走出一条新路来,我给你请功!”
兄弟俩的这一番谈话,持续到了深夜。田夫君来时的愁苦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干劲和希望。
他骑着自行车离开地委家属院时,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他却觉得浑身火热。他知道,自己人生的第二幕,或许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住在筒子楼里的年轻后生,一席高瞻远瞩的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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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堂回到双水村,整个人如同被重新淬炼了一般,精气神都焕然一新。他不再是那个蹲在墙根下唉声叹气、感觉被时代抛弃的前支书,那双曾经精明锐利的眼睛里,又重新有了光。
他没有立刻大张旗鼓的宣布要干什么,而是先揣着一包烟,开始在村里转悠。不再是以前那种背着手、视察工作的派头,而是真正蹲在田埂上,跟正在忙着伺候自家责任田的乡亲们拉家常。
“老二,今年这麦子长势不赖啊!打算啥时候浇二遍水?”
“栓子,我看你家人手少,这十几亩地追肥追的过来不?需不需要搭把手?”
“桂英嫂子,你家这红薯垄打的真整齐!听说今年供销社收红薯的价格比去年高哩!”
田福堂的这突然转变,起初大家还有些诧异,甚至私下里嘀咕:
“这福堂支书是咋了?想通了?还是憋着啥劲儿呢?”
但是很快,人们就发现,田福堂不再是那个指手画脚的“旧领导”了。
地分到户了,复耕在即,问题也随之而来。牲口、大农具就这么些,怎么分也分不匀。
几家欢喜几家愁,像金俊武家劳力多,又分到了好牲口,自然是干劲十足;可是像田四老汉家这样的,家里就老两口,没牲口,也没大农具,对着分到手的几亩地直发愁,难不成用镢头一下下刨?
田福堂看准了这个机会,他不再用以前开大会的命令口气,而是挨家挨户的串门,吧嗒着烟卷,像拉家常一样。
“俊武啊,你家人强马壮,那犁铧使得欢实。田老四家的那点地,紧挨着你家那片,你顺带手的事儿,半天就给他理好了,老汉一年都能记得你的好。”
“海民,你家的耧车用完了,租给银强家使一天咋样?他家出个块儿八毛的,或者秋后给你家多干一天活,这不两下都方便?”
田福堂凭借着对各家劳力、农具、人品乃至彼此关系的透彻了解,巧妙地当起了“中介”,协调农具互换、劳力互助、甚至是简单的租赁。
他不出面组织“集体”,却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资源的优化配置,解决了单家独户难以克服的困难。村民们忽然发现,这个“过气”的支出好像还有点用。
地里的庄稼种下去了,农闲时节咋办?光靠土里刨食,富不到哪儿去。田福堂突然想起了叶晨说的“搞点副业”。
他去了几趟石圪节公社,又借着弟弟田夫君的关系,打听到原西县建筑公司正在招临时工,承包一些挖土方,砌墙的小工程。
田福军的心里活络开了,双水村别的不多,就是闲散劳力和能出力气的光棍后生多。他找到了以前跟他关系不错的这些个村民,如今他们也算是各村组的带头人,把自己的想法一说:
“咱把村里这些闲散劳力组织起来,成立个双水村建筑包工队!我负责去县里联系活计,你们负责把人给我组织好,保证干活实在不偷懒,耍滑。赚了钱,大家按工分……哦不,按出工多少分!”
田福堂的这个提议让不少人为之心动,以前被集体化牢牢束缚在土地上,现在地里的活自家富人,老人就能料理不少,壮劳力,正愁没处赚钱呢。
虽然他们对田福堂的话还将信将疑,但是赚钱的诱惑是实实在在的。很快,一支三四十人的包工队就这样拉起来了。
田福堂还真就跑下了县建筑公司一个小工程的合同,虽然钱不多,但却是双水村人第一次成建之地“外出打工”,意义非凡。
工程结束的那天傍晚,双水村的村口比过年还热闹。田福堂怀里揣着现建筑公司结清的工钱,厚厚的几沓毛票,用牛皮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那棵老槐树下。
树下早已黑压压的围满了人,婆姨们伸长着脖子张望,后生们挤在前面,眼神灼灼,就连平日里对背懒的田五都叼着烟卷,踮着脚看热闹。
“静一静!都静一静!”金俊武在村里是很有威望的,他吼了这一嗓子,人群的嘈杂声才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田福堂手里的那个牛皮纸包上。
田福堂清了清嗓子,脸上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红光。他没有拿腔拿调,直接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正”字。
“咱丑话说在前头,按出工算钱,一天1块5,干的多,拿的多,公平公道!现在,念到名字的,上来摁手印,领钱!”田福堂的声音洪亮,穿透了暮色。
“田海民!出工二十八天半,算二十九天!四十三块五毛!”
田海民愣愣地走上前,似乎还没算清这个数。直到那沓带着油墨香的票子塞进他手里,他粗糙的手指猛地一抖,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涨得通红,回头冲着自家婆姨吼道:
“愣球甚?!是真的!四十三块五!”
田海民的婆姨尖叫了一声,扑上来捏着钱,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
“金俊武!三十一天!四十六块五!”
金俊武沉稳些,接过钱,重重一捏,朝田福堂用力点了点头,嘴角是压不住的笑。
“孙玉亭!二十天!三十块!”……
名字一个个念下去,老槐树下成了沸腾的海洋。拿到钱的,反复数着,手指蘸着唾沫,哗哗地响;没念到的,焦急等待着,互相打听着自己能拿多少。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燥热。
田二娃揣着人生第一笔“巨款”——十八块钱,手抖得差点没拿住,被他爹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怂货!拿稳了!明天就给你说婆姨去!”
田四老汉拿着二十四块钱,老泪纵横,对着老伴喃喃道:
“够买头半大的猪崽了……够买了……”
王彩娥农闲的时候都被田福堂给安排了活计,别看这女人生活作风有问题,可是她是爱干净的性子,田福堂让她给大家伙做大锅饭。
她手里捏着钱,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
“哎呦喂!这钱够买几斤肥肉炼油了!福堂支书!您真是活菩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