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夜 天使梦：致醒咒(第2页)

转天醒来，我发现玻璃瓶里的八爪鱼再次出现了变化，又一条触须变成了喇叭。当它探出水面时，声音更刺耳不堪了，随即免不了和小洁又是一番争吵。这回我连窝棚门都没出，一整天都蜷在床板上，如同着魔一般端详那只八爪鱼在水中舞蹈，如痴如醉。

当中心座钟敲响十八次，说明本该又一天的劳作过去了。可这回只有小洁的收获投到座钟下，她换到了食物和水，我自然什么都没有。“你就这么魔怔下去吧，饿死了别找我！”小洁看我还是早上的姿势，鼻子哼了一声说道。

我不理她，继续痴痴地看着八爪鱼的翩翩起舞。转天，第三条触须变成了喇叭。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八爪鱼有八条触须都成了喇叭，只剩下一条没有变。此时的我已经又渴又饿地过了八天了，几乎气力全无。小洁从开始还匀给我一点水喝，到现在已然不去理睬我，似乎在等我自生自灭一般。

该死的梦，为什么我还不能醒？我心中咒骂。

“与其在这儿发牢骚，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守这里的规矩，”小洁再次猜到我心中所想，给了我句不中听的忠告，“也许你得在这儿过一辈子，死又死不了，醒又醒不来。除非……”

“除非……什么？”我用仅有的力气问道。

“用咒语能让你脱离这场梦醒来。”她轻描淡写地回答。说罢，她扔给我根啃剩到一半的火腿肠，拂袖而去。

我抓起火腿肠一口吞掉，这才勉强有了点气力。想着她说的有什么咒语可以让我离开这场梦，也许这是唯一能让我醒转的方法。瞥眼看了看玻璃瓶里的八爪鱼，思量梦要是醒了，就看不到它了，心里又特别放不下。

就在这犹豫忐忑的思想斗争中，时光飞逝，眼看中心座钟便要到鸣响十八下的时间了，意味着这一天的工作即将完毕。等小洁回到窝棚里，见我还在床板上对着玻璃瓶发呆，姿势和她走的时候分毫不差，不禁一股无名火起。

“你还是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她对我怒斥道。

“你告诉我，咒语究竟是什么？”我慵懒地抬头反问她。

“就你这德性，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她上前抬脚蹬了我肚子一下，趁我吃痛，又伸手抓起玻璃瓶。我原本饿了一天，精神萎靡，再加上她这狠狠一脚，让我实在有些吃不消。可眼见她把玻璃瓶夺去，身体竟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激劲，一下从床板上跃起，“砰”地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把它还给我！”我吼道。

“你就这么睡死在这儿吧，不争气的家伙！”

“你管我？我乐意！咒语快告诉我！”

“才不！”

我们两人就这样狠劲扣住双手，从窝棚里较劲到了外面，互相都不让步。我毕竟气力不足，被她占了上风。但我又不甘心玻璃瓶被抢走，即使被摁着连连倒退，但手上始终没有松开。

很快我被她摁着后退到靠在了中心座钟边，这才勉强止住了颓势。

正在此时，背后清脆地一声钟响——当，中心座钟开始报时了。这一下也让摁着我的小洁吓了一跳，手中的玻璃瓶一下脱手而出，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水花飞溅，里面的八爪鱼被甩落在地。

它的八条触须都已变成了喇叭，离了水后便会发出难以忍受的尖锐噪音——这是我看八爪鱼掉落在地后的第一反应。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当八爪鱼的尖锐喇叭声和和中心座钟里有节奏的钟声相合，我在里面居然听出了如同佛经一般的碎碎念声。很细碎，却又干板夺字。对了，就像是小洁说过的很多男人的低吟。

我仿佛受了什么力量的摆布，一把推开小洁，捡起八爪鱼就往中心座钟下的回收无底洞里扔去。

“你这个笨蛋，那不是致醒咒！”

小洁高呼着想要阻止我，可已然不及。八爪鱼落进了洞中，我的手被它沾得牢牢的，随着它一起跌到里面。

看样子这才是真正摆脱这场梦的方法，我心中暗自庆幸，想着很快就要回归现实，讨厌的梦就此远去。

就当我睁开双眼，准备感受沉睡结束，时间重启的美妙滋味时，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喂，该起了，今天可有的忙呢！”这是拾荒者小洁的声音。

我登时神经一颤，向四下里环视了一番，还是那个窝棚，身子下还是一张硬硬的板床。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赶忙跳下床，来到窝棚外，没有边际的垃圾清运场赫然在目，对面是一架直立着的中心座钟。

“当——当……”声传进我耳中，一共敲响了九下。

“怎么回事？我不是脱离了这里吗？怎么还在这儿？”我见背着筐的小洁从身旁走过，一把拉住她问道。

“你说什么胡话呢？傻瓜，赶紧带好东西，今天的活可不少。”

“咒语！咒语告诉我！”

“什么咒语？”她有些不解地反问，随即脸色一变，“你知道致醒咒的事？”

我迫切地点点头，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问道：“快告诉我，这个咒语我该去哪找？”

“可是……我说了也是白说，”她挠挠头，“得在中心座钟报时十八点整时，跟着节奏每两下就拿一个喇叭吹起来不能断，也就是得用九个喇叭一直吹到座钟敲完十八下，这个过程中你就能听到致醒咒了。”

我听到她所说，登时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变得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