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像自由一样圈禁
说话的是一个全身被灰色斗篷包裹严实的高个子，看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而且就连刚才声音洪亮的那句话，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不能由此分辨出这人的性别。但在他身后的三人当中，有一人十分显眼。那人个头奇矮，几乎只有灰斗篷的三分之一，样貌丑陋，而且似乎十分紧张恐惧。
那不是蠹涤吗？鸥瑶和鲛浚同时认出了他，而且也看出两旁看押着他的人是长人族秘安办的。但唯独那个领头人他们都不清楚是何许人也。
“你不是长人族密安办的吧？”鲛浚向那颇有神秘感的人问道。
“我当然不是。”那人回答，然后将头上的斗篷摘掉，露出了真容。一副典型的噬族人样貌，和他的个头身量极不相符，只是双眼似乎一直紧闭，根本看不到他的瞳仁。
“阁下究竟是哪位？”鸥瑶看出此人气度不凡，绝不是等闲之辈，于是用带着敬畏的语气问道。
“你们不必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彤鹭一家人必须让我带走就够了。”高大的噬族人冷冷地说道。
“就你？”鲛浚气得瞪大了双眼，“我们两方都想带走他们呢，你凭什么如此大言不惭？”
噬族人斜眼看了看鲛浚，没吭声，随即眨眼之间身形就闪到了鲛浚背后的羯羽身边。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又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紧紧拉着羯羽的手。
这如同闪电一般的速度，让在场众人全部目瞪口呆。
“怎么样？这回我有资格带走他们了吧？”噬族人低声问道。
鸥瑶被此人显露的这一手吓得不敢动弹，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没意见。”
鲛浚却仍然不死心，虽然看出此人必是技师界的顶级高手，但就这样吭都不敢吭一声地打退堂鼓，如何在上封面前交代？
“像你这样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想把人带走？我们鳍族人可不像他们懦弱的鸟族人。”鲛浚硬着头皮拉开了一战的架势。
噬族人此时突然睁开双眼，射出两道寒光，一股杀意顿时让鲛浚不寒而栗。
“且慢！”一声大喝从远处传来。众人看去，原来是刚离开不久的栎芫再次现身。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那个噬族人面前，深施一礼，“螂亦前辈，您千万别和这个鲛浚一般见识，彤鹭一家人您尽管带走，我们绝无二话。”
鲛浚还要发作，旁边的鸥瑶的话却让他没了脾气。
“螂亦？好家伙，长人族秘安办的人真是手眼通天，竟然把这个老怪物请出来了。”鸥瑶倒吸了口冷气，“鲛浚枉你还自以为是了不起的技师，螂亦这么大名头都不知道吗？他可是当今技师界能排名前五的顶级高手，据说他在七井渊里砺炼了将近二十五年，五十岁才开始在技师界出头。刚一出头就在噬族、长人族和麋源族三族的技师交流大会上一鸣惊人，技艺能力在三大技师公会里无出其右。如今他已经将近七十岁，足迹踏遍整个超地世界，至少据我所知除了我们鸟族技师公会会长灵鹤能与之匹敌，至今还没遇到过对手。”
鲛浚脸色骤变，再加上刚刚在一瞬间便劫去了彤鹭的小儿子羯羽，自知没法与其抗衡，只好灰溜溜往旁边一闪，将晕厥过去的彤鹭和她的四女儿羯翊让到他面前。
螂亦也不客气，把羯羽交给后面的两个秘安办的随从，上前便要伸手先去抓羯翊，然后再带走彤鹭。
可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没等螂亦抓到羯翊，彤鹭突然醒转过来，一挺身站在螂亦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别碰她！”从彤鹭口中发出一个声音。
螂亦稍微一愣后，并没有把彤鹭的出现放在眼里，心想既然你醒过来了，索性先抓住你再管另外一个小女孩儿。
可是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出了异样，彤鹭刚才的声音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她醒来以后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栎芫发觉事态有些不对，赶忙拉了一下鲛浚，意思是让他退后避让。鲛浚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直觉告诉他，也许即将发生的事会十分严重，向后躲一躲应该是明智之举。
就当螂亦出手准备拿下彤鹭时，彤鹭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她只是将手一挥，螂亦探出的一只手刹那间被一股锋利气刃斩了下来。伴随着血花飞溅到空中和螂亦不可思议的神情交织在一起，在场之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而与这一声惊呼同时而来的，是彤鹭浑身爆出力道强大的气场，将围在身边的鳍族、鸟族和长人族的技师冲击出去老远。尤其是对面而立的螂亦，被瞬间弹飞，身体狠狠撞在了山谷边的岩石上。
螂亦被这一斩一弹一撞，鲜血从嘴巴、鼻孔、耳朵处渗出来，看样子身体受到了重创。但他毕竟是超地世界的顶尖技师，伤得如此严重依然能站起来，只是身体打晃，已经没有了发挥出顶级技艺的能力。
“你……你是……谁？”他捂着一起一伏的胸膛勉强爬起来，向彤鹭问道。
这个“彤鹭”用腥红的眼睛把在场所有人扫视了一遍，然后用诡异的声音说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找我吗？”
螂亦一下警醒过来，不顾断掉的右手和脸上的血水，上前双膝跪地，“玄神！玄神大人！您真的现身了啊！”说罢，倒头便拜。而在后面被押的蠹涤也同时跪拜于地，施以大礼。其他人也都猜出了这个“彤鹭”的身份，她就是玄族人，只是借用了彤鹭的身体，见两个噬族信徒如此恭敬参拜，无一例外地都生出一股敬畏之心，身体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箍在原地不能动弹。
“你们见也见到了，是不是可以放过彤鹭这一家人？”“彤鹭”问道。
“神祗发话，我们当然遵从。”螂亦头都不敢抬，卑微地回答，“只是……希望玄神能以真身赐与我们贱目，我们好回去造像供奉。”
“彤鹭”冷冷一笑，“没那个必要，你们在噬灵公墓的玄神殿里建造的那些玄像就足可以代表我们了。”
“您真的……真的是除了鸟族、长人族、鳍族、噬族、麋源族、漠族、核族之外的第八大部族吗？”鸥瑶仗着胆子问道。
“对，我们就是超地世界的第八个部族——玄族。怎么样，栎芫？这下你们超地世界族群全系的认知算是完成了吧？”
栎芫听到玄族人正对他说话，身子微微颤抖，战战兢兢回答道：“是……是的，多亏您的成全，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彤鹭”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此逗留了。彤鹭一家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希望你们能善待他们。如若不然，看到螂亦的结果吗？你们只会比他更惨。”
栎芫、鸥瑶和鲛浚纷纷表示一定好好对待彤鹭和她的孩子们，随即“彤鹭”眼睛中的红色光芒消失了，她再一次跌倒不省人事。
众人赶忙一拥上前抢救，不多时彤鹭幽幽转醒，刚一睁眼就满处寻找大女儿翦漫。当有人给她指引到翦漫遗体旁，她哭喊着抱起已经死去多时的大女儿放声大哭。与此同时，四女儿羯翊和小儿子羯羽都被释放，来到母亲身边，母子三人一起抱头痛哭。
栎芫原本不敢再面对彤鹭一家人，想一走了之，但因为螂亦的突然到此才匆匆赶回来。此时见大女儿被自己误杀而悲痛万分的彤鹭母子，心中愧疚难当，于是上前搭言道：“很抱歉，是我失手误伤了令千金，如果您想报仇，尽管杀我便是。”
“你们滚！你们都给我滚！”彤鹭颤抖着声音吼道。
栎芫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法挽回，只好转身对螂亦、鲛浚和鸥瑶说道：“今天的事我要负全部责任，回去就等着上封的责罚了。彤鹭一家人拜托你们了，你们和她商定好以后的安排就通知我，我会倾囊相助她一家的。”
螂亦回答：“当然，这是玄神亲口相授的旨意，我们自然不会怠慢。”
栎芫神色黯然地点点头，然后再一次独自离开了空玥谷。
剩下的人把彤鹭和她的儿女围在当中，一改先前强势跋扈的态度，都用最友善温和的语气开导劝慰彤鹭一家。彤鹭恸哭了好一阵，才渐渐平复回了心情。她把女儿的遗体放下，又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想要我怎么样？难道要害死我们一家人才甘心？我们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鸟族家庭，不招灾不惹祸，本本分分，被生计所迫才躲到这么个清净的地方过日子。怎么？就算如此你们都不肯放过我们吗？”
鸥瑶赶忙解释：“您别这么说，您女儿的不幸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都很同情，所以我们想对您一家有所补偿。此地虽然环境清幽，但毕竟生活艰苦，想必您也是艰难度日。我们希望能让您一家搬到一处既清净秀美，又宜居富庶之地，大家以为如何？”
螂亦和鲛浚都十分赞同，螂亦说道：“无论彤鹭您一家去哪里，我都会遵从玄神的旨意尽全力保护你们。”
鲛浚也说道：“您一家不如到南渊海的冥邃群岛定居，那里风光秀丽，海天一色，您和孩子们一定会喜欢的！”
彤鹭把眼一瞪，“你们就这样三言两语便把我们一家人的未来给定下来了？”又冲螂亦忿忿说道：“也只有玄神的旨意才是你们的动力吧？要是没有什么玄神，恐怕你们早把我这一家几口给置于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