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返巴伦西亚(第2页)
于是母女两人凭借通行证终于在相隔九年后重新回到故乡巴伦西亚,回到祖父祖母的老宅家中。
到家那天,只见到了年近九十的祖父。祖父对维娅母女二人的归来甚是激动,见维娅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俊俏姑娘,颇为欣喜。母亲问起祖母和丈夫为何不在时,祖父告诉她自己的儿子在医院里住院住了将近一个月了,身体每况愈下,祖母一直陪在他身边。
母女二人只在家待了一会儿,便让祖父带领她们到医院去看望父亲。
等到了医院后,祖母看儿媳和维娅到来,老泪纵1横,紧紧抱住维娅久久不肯松开。维娅也对能与分开九年之久的祖母再次重逢激动万分,好言安慰后,才各自将情绪平复下来。
进到病房中见了病**的父亲,这是维娅为数不多地见父亲的面。但见躺在**的这个中年人骨瘦嶙峋,面无血色,看样子连喘气都十分困难。祖母凑近他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父亲勉强睁开双眼,无神地看了看床边的维娅,嘎巴嘎巴嘴却没能说出话来。维娅乖巧地上前握住他的手,温柔地叫着“爸爸”。父亲脸上勉强露出了些笑容,用手无力地抚摸着维娅的双手;随后又看了眼自己的前妻,冲她点点头。母亲能揣摩出来,他的意思是对自己把维娅抚养成人表示感谢,母亲也伸手摸了摸父亲的脸颊,对他说务必好好养病,希望他早些病愈。
出了病房之后,祖母对母女俩说,父亲是两个月之前回的家。因为在外面生活不检点,染上了一些不该染上的病,再加上与妻子离婚后情绪抑郁,导致顽疾缠身,看样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只希望母女俩回来陪他走完最后的一点时间。母亲也是个很念旧的人,虽然两人的婚姻是强扭之瓜,但毕竟曾经夫妻一场,理应在他最后的一点时间里让他了无牵挂。事情进展得比所有人想象得要快,就在母女俩在医院与父亲重逢的第三天,父亲撒手人寰。去世的时候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但在脸上留下的是一丝宽慰。
祖父祖母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儿子故去的身后事也很快办妥。不过就在葬礼结束的当天晚上,母亲和祖母提出过些天要带维娅返回德国的时候,却没有立即得到祖母同意。祖母提出想和维娅祖孙两人好好谈谈,确定她是否真的愿意跟随母亲回去。
那是个初夏的黄昏,当维娅走到祖母房间门口,看到房间开着门,祖母正背对着自己,在写字台上不知道写着些什么。
维娅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敞开着的门,“祖母,我能进来吗?”
祖母停止了写字,回过头微笑着向维娅招招手,“进来吧,克里斯蒂娜。对了,把门关好。”
维娅应了一声,进到房间里,顺手关上了房门。祖母拍了拍写字台一旁的单人沙发,让她坐在那里。
“听妈妈说,您想单独找我谈谈是吗?”
“是啊,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你今年都十六岁了吧?”
“对的。我七岁时和母亲离开的这里,如今已经过了九年了。”
“真是不得了,想当年你个子小小的,也不太爱说话,现在长得又洒脱俊俏又落落大方,正值青春好年华啊。”
维娅听祖母这么说,难免有些害羞,便想转移开话题,“您单独找我来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祖母没有接她的话,继续兀自说:“你和你妈妈在那边的这九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唔……还好,就是……”
“就是?”
“就是……有点寂寞。”
维娅回答之后,眼神略显低沉。
祖母仍然保持着微笑,轻抚了一下维娅的脸颊,“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伟大的智慧常常萌生于黑夜最深处的寂寞之中。我知道,你从小就身处这样黑夜的最深处,相信再通过这九年和这里不同的寂寞感受,你的智慧会高过那些并不寂寞之人很多吧。”
维娅不太明白祖母这番话的含义,还没等她细问,祖母转过身从写字台上拿起刚刚写字的纸张,递给维娅。维娅接过去,看上面写着一句话:
——不只墓碑下属于幽冥,还有靠近天主之时。——
维娅不知其意,问祖母道:“您这写的是什么意思?”
祖母幽幽地对维娅说:“可能在别人看来,我已经老眼昏花了,看什么东西都很模糊,而且还会有一些幻视。这是我昨天在给你父亲下葬的时候,看到墓碑上留下的一句话。这件事我没有和其他任何人说,可是克里斯蒂娜,我这样对你说了,你会认为我是幻视吗?”
“这……”维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祖母。
“我不知道把这句埋在心里的话讲给谁听,你妈妈昨天葬礼后和我提出要带你回汉堡,我想也只有你能听听我这个老太太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了。其实我并不是想强留你,我觉得我的克里斯蒂娜是个有大智慧的孩子,就算你以后就常住你妈妈那里了,临走前能帮我参详参详我看到的这句话有何含义,祖母也会感谢你的,况且这还是出现在你父亲墓碑上的字。”
“祖母,别人没有看到过父亲墓碑上有这一段文字吗?”
“我问过牧师和你祖父,墓碑上除了你父亲的名字和墓志铭以外,还有其他的字,他们都说没有。”
难道这真的只是祖母的幻视吗?维娅心想。可即使是幻视,这句短语也应该有它出现的因果才对,不可能祖母毫无根由地看到这样一句话在父亲的墓碑上。
正当维娅坐在那里发愣时,祖母站起身,从写字台对面的桌子上拿过来一件东西,递到维娅眼前。
“喏,这东西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