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0章 逆时间通讯
“未来?时间通讯?”
这个说法把在场五人和不在场的乔木吓了一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戴维·罗森鲍姆。
“不可能!”他语气无比肯定,“时间不可逆,这是已经被行业证实无数次的铁律了!”
弗尔吉尼·科赫也紧随其后:“没错。我们收集了那么多权柄,做了那么多实验,来证明这一点。你现在却告诉我们,时间通讯一直都可行?而且你们一直都在做?”
这算什么?故意造假?可那么多实验,那么大规模的造假,需要多少人?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们?
这太荒唐了!
“没错,”另一位王也点头,“任何时间领域的强化能力与道具,都无法在现实世界生效,哪怕依凭我们都不行。时间不可逆,这条法则被验证太多回了,从未出过偏差。它已经是铁律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驳斥休·埃弗雷特三世的说法。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直言指控对方撒谎。
埃弗雷特三世也不着急,耐心地听着他们的驳斥,直到所有人都发表完自己的观点,才平静地说:“你们说的都没错,时间不可逆,确实是所有并立宇宙亘古不变的法则、铁律。”
“但你们忽略了一点,或者说,我们刻意隐瞒了一点,让你们陷入了一个非常简单又隐蔽的思维盲区……”老人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调皮而歉意的狡黠。
“如果时间与空间一样,都不止一个维度呢?”
听到这话,五人全都愣住了。
然后,其中四人迷茫地左顾右盼,不约而同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不禁莞尔地嘀咕道:“所以我一直说,学习就该永无止境……”
说完,他看向唯一眉头紧皱的戴维:“你愿意替我这个可怜的老人多费一些口舌吗?”
戴维明显不愿意,甚至有些不耐烦,但最终还是代为解释起来。
经典物理认为,宇宙的时空由三维空间与一维时间共同构成。
弦论则认为宇宙是十一维的,十维空间加一维时间。只是其它七个空间维度是尺寸极小的卷曲维度,只作用于微观领域,人类在宏观世界完全不受影响,亦无法感知。
还有另一种更直接的观点,时空观每增加一个维度,就会引入全新的变量,概念与特性自然会随之改变。
例如三维空间引入时间变量,就是四维时空。四维时空引入时刻轴,就成了五维。再往上,六维是引入了引力,七维则引入了奇点……
但无论哪一种理论,都认为时间只有一个维度。
而现在休·埃弗雷特三世告诉他们,真相是时间不止一个维度。
这就意味着,在一维时间观中“时间不可逆”的物理特性,在多维时间观中可能失效。
就好像一维空间生物坚信物质只能前进或后退,这是亘古不变的绝对真理。可一旦它们认知到二维,就会恍然,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左拐、右拐、转圈、螺旋……
也就意味着……
“是的,”埃弗雷特三世自然地接过话头,“引入某个特定时间维后,时间逆转,就有了理论上的可能性。”
“而事实则是,它已经不是理论上的可能,而是切实可行的了。”
“那岂不是说……”几位王再次交换视线,所有人都忍不住呼吸急促。
老人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让整个宇宙的时间逆转,或者把某个人送回过去……这是不可能的。”
“时间逆转有着非常苛刻的条件。截至目前,我们只发现了一种物质能够逆时间运动,那就是——反物质。”
老人缓缓解释,他的语速非常慢,看得出来,长时间的思考对他而言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在场几人丝毫不敢催促,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聆听着,生怕漏掉一丁点的细节。
1932年,C.d.安德森发现正电子径迹,首次确认了反物质的存在。之后物理学家们就对这种物质存在展开了漫长的研究,休·埃弗雷特三世正是其中一员。
师从约翰·惠勒的埃弗雷特三世,最初主攻方向为量子力学,为解决薛定谔假设导致波函数坍塌的难题,于1957年在博士论文中首次提出多元宇宙诠释。
但这个诠释在当时,比波函数坍塌还要荒唐,所以并不被学界接受,甚至让他本人沦为学界笑柄。
承受了巨大心理压力的埃弗雷特三世,于1959年抱着最后的希望前往哥本哈根,将自己的论文递到了大名鼎鼎的尼尔斯·玻尔面前,却遭受了对方的冷眼相待。
深受打击的他彻底放弃了量子力学的研究方向,毕业后本想离开物理学界,接受五角大楼的工作邀请。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坠入爱河,而决定继续留在学界,并获得了母校普林斯顿大学的教职。
只是这一次,他选择了反物质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成了一名实验物理学家。
1982年,休·埃弗雷特三世再次遭受事业挫折。因突发心脏病住院后,他负责的项目被交给了同事,即使出院后也没能取回项目主导权。
好在他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深受打击的他,在妻子与子女的鼓舞下很快就再次振作起来,重新上路。
1995年,他与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的同事们,共同创造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批反物质:反氢原子。
这个过程伴随了大量的失败,其他同事都将这些失败归咎于设备精度的局限性。只有休凭借几十年的工作经验,从海量的实验数据中,察觉到了某种似是而非的规律。
这一发现并未得到同事们的认可,他没有放弃,而是独自钻研起这些数据,并在同事们沉浸在实验成功的巨大喜悦中时,依然独自在实验室里反复进行枯燥的实验。
经过大量实验与艰难计算,他终于从古怪的能量溢出中确认,在制备反氢原子的过程中,一批本该与自身反物质相互湮灭的电子与重子,凭空消失了。而且这种神秘的消失,还毫无道理地凭空产生了额外的能量。
要知道,这类实验中的粒子消失与释能,只该在一种情况下发生:正反物质的相互湮灭。
但他非常确信,这个实验并未产生能够与这些电子、重子发生湮灭的正电子、负重子。
意识到其中不凡之处的休·埃弗雷特三世,立刻全身心投入到对这一现象的研究之中。
皇天不负有心人,欧洲核子研究中心本来就积累了大量宝贵实验数据,再加上成功制造反氢原子的荣誉让机构经费一时无比充足,他的研究也以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速度,取得了重大成果。
他发现,即使没有对应的反物质,正物质也会在某种极端苛刻的情况下,发生自我湮灭。而纵观20世纪的物理学,没有任何理论能够解释这一现象。
这一发现让他震惊之余,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亢奋。但随着研究的继续深入,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最初的震惊与亢奋,是何等的幼稚……
“一言以蔽之,就是在这个项目中,我发现了时间的多维度与可逆性。”已经95岁高龄的休·埃弗雷特三世,时至今日,说起当初的成就,依然满是骄傲。
“我可以用通俗易懂的话来向你们简单解释我发现的现象。”
人类目前已知的几乎一切物质,都只能遵循一维时间观,从过去向未来做单向运动。
唯独反物质,或者说某一类反物质,可以在极其苛刻的条件下,逆向而行,即从未来向过去运动。
“等等!”有人忍不住插嘴,“既然时间不可逆,你怎么可能观测到逆时间运动?”
“啊,被你发现了,”埃弗雷特三世笑了,“真相是,我并没有观测到逆时间运动,而是更直接粗暴……”
“我从捕获的反物质中,接收到了来自未来的信息。”
看着五人震惊中暗含恍然的表情,他很坦诚地把话挑明:“你们就应该也想到了,对吧?行业都说是我创造了智脑,开创了整个先行者行业——或者也可以叫调查员。”
“这是我最初为你们想的称呼,但没被采纳。我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他颇为遗憾地嘀咕道。
“其实不少人都隐隐察觉了,九十年代的理论基础与技术水平,根本没有智脑诞生的土壤。所以真相是,我并没有创造智脑,只是从未来的讯息中,获得了制造智脑的完整技术方案。”
几人瞠目结舌。
埃弗雷特三世则继续解释逆时间通讯。
正物质与反物质在高能状态下可以相互转化,但这里的反物质,依然是顺时间运动、从现在前往未来的“普通”反物质。
不过只要满足某些苛刻的条件,就能将正物质直接转化为可以逆时间运动、从当下前往过去的逆时间反物质。
这个过程非常奇特,它是释能反应,不仅不吸收能量,反而会释放出规模惊人的能量来。
这就是埃弗雷特三世在欧洲核子机构的实验中观察到的诡异现象。
那些电子与重子并非凭空发生湮灭,而是转化为逆时间反物质,从当下前往过去了。当下的他自然无法再观测到它们,只能观察到它们释放出的能量。
但他依然决定将这个反应过程称为“湮灭”。
与湮灭对应的,则是创生。逆时间反物质在某些条件下,能够通过吸收大量能量改变在时间维度上的行进方向,变为顺时间的普通暗物质。
如果不了解时间的多维性,观察者就会误以为这些暗物质是凭空产生的。
了解了整个进程后,逆时间通讯的原理也就明了了:
通过某种先进的技术手段,将存储信息的物质,“湮灭”为逆时间反物质,送往过去。
过去的人接收到它们后,将其“创生”为普通反物质,再置于高能环境中转变为正物质,就可以获取其中存储的、来自未来的信息。
“也就是说,是未来的我们引导过去的我们加入那场战争?”听了这番长篇大论后,弗尔吉尼神情恍惚,“真正的指挥者,是未来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