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3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乔木一抵达戌吊，就看到周围已经人山人海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乌泱泱围了上来，吓了他一大跳，生怕发生踩踏。
他现在对踩踏这个词过敏。
好在周围一片开阔坦途，人们并不慌张也不拥挤，单纯就是人多。
“区长！”阿散井康太的大嗓门在人群中无比清晰。对方很快就拽着几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区长，这几位都是从东方和西方逃过来的人，”对方介绍了一下，就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说东方和西方的大数区，都被恐怖的怪物袭击了……就是、就是您之前提过的那个虚吗？”
见乔木点头承认，寂静如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
“那、那……”那几个其他区过来的流魂，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垂着眼皮看他的死霸装，态度卑微地问，“敢问大人，护廷十三队……可曾……”
“半个月前，护廷十三队就已经出动了。”
乔木的回答让人们精神一震，那些流魂也松了口气，充满希望地问：“那请问、请问大人，我们何时才能回家啊？”
这一次，乔木沉默了。
为首的流魂等了片刻，勉强地笑道：“大人也不能确定啊……看来怪物很、很危险啊……”
乔木摇了摇头：“护廷十三队已经在其他三个方向的中数区构建防线，阻止怪物前往小数区与瀞灵廷。至于大数区……我们暂时没有接到相关命令。”
流魂们愣住了。
许久，打头的那位才如梦初醒一般，急迫地问：“可、可被攻击的是大数区啊！为什么要在、在中数区防卫？不该去大数区消灭怪物吗？！”
乔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人还想质问，却被后面的人硬生生拽住了，生怕惹恼了乔木这位“大人物”。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人群中蔓延，阿散井康太也感到有些不安：“区长，您之前说过的那个流魂清除计划……是不是……”
他嗓子堵得厉害，心中越来越慌，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乔木知道对方的意思，凝重地点头：“虽然没有明说，瀞灵廷应该就是想要利用这些虚来完成流魂清除计划。”
人群大哗。
“怎么可以这样！护廷十三队不该保护咱们吗？！”
“保护？你在说什么蠢话！两年前那群贵族来杀人放火的时候，谁保护咱们了？”
“啊？！难道区长没保护咱们吗？难道区长不是死神吗？！”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也许、也许是怪物太强大了？区长，您见过那些怪物了吗？”
“这和误会有什么关系？区长不是说了吗？是世界要毁灭了，必须有人牺牲！”
“这……这只是区长的一面之词吧！我不是怀疑区长，但万一是区长搞错了呢？”
阿散井康太一听有人旧事重提，又开始质疑乔木了，怒气冲冲就要反驳。却被乔木一把按住肩膀。
乔木朝对方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多嘴。
面对这种事情，虽然不可能吵出结果，但总要让人把心里话说出来。
不让人说话，只让人憋着、无条件相信当权者，换成是他也不会真心接受的。
那边的争吵无人阻拦，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那你说，护廷十三队为什么不去消灭那些怪物？！”
“怪物太强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太强了就能止步不前吗？护廷十三队原来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去牺牲？”
“哼！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凭什么牺牲？他们成天锦衣玉食，凭什么不牺牲！”
“对，他说的没错。想让我们牺牲，总得给好处吧？谁愿意平白无故去死啊！”
话题又没头没脑的转向了。
“好处？哪有那么多好处？能不能不牺牲，而是去现世投胎啊？”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要我说不如去小数区，只要能成为贵族家仆，就肯定能得到庇护！”
“呵，要是能为贵族做事，谁现在还会在这儿待着？”
“哼，那是你！你是不能，我是不愿意。”
“你！”
“大家别吵了。其实瀞灵廷的大人们，也是为了拯救世界啊。如果是为了这个世界牺牲，也没什么吧？反而会成为英雄……”
“然后呢？你成了英雄，你老娘却得在家冻死，老婆和女儿被山贼抢走，房子被一把火烧掉？”
“……大人们不会这样的，到时候一定会保护她们的……”
“你想死你自己去死，别带上我们！现在就去！”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话说啊，为什么让我们去死？凭什么不是贵族们去死？他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吧！”
这句话如同一道锁喉咒语，死死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争论声迅速消失，远处没有听到这话的人，也受氛围影响，纷纷结束争吵，闭嘴眺望。
终于还是有人说出来了啊……乔木在心中重重吐了口气，让这个世界的人说出这句话，可真是够难的。
见现场彻底安静了下来，乔木才再次出声。
但这一次，他依然没有煽动什么，而是说：“护廷十三队的总队长答应过我，不会优先将南方大数区划入流魂清除计划。”
人们一怔，继而心中狂喜。
“就是说咱们不会有危险了？”
“笨蛋，你没听到区长说的是‘优先’吗？就是说后面还是可能……”
“那……如果其他区的流魂死够了，咱们就不用死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他说的没错啊，事实就是这样嘛，还不让人说了？”
“对！事实就是这样，我说说怎么了？！又不是我杀的人，要怪就怪那些怪物啊，怪他们没有大人物护着啊！”
“恶心！呸！”
“你不恶心！你不恶心你替他们去死啊，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啊！”
“你再说一次？！”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乔木区长可看着呢，他定的规矩，你违反一个试试？”
“你！”
死亡的威胁远去，人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反而更加分裂了。
乔木依旧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阻止的意图，甚至几次拦住了试图阻止的阿散井康太。
后者一时搞不清他的态度，看着乡亲们的丑态，一时间忧心忡忡。
此刻的乔木，心中只是有些遗憾，却并不意外。
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多么丑陋。人性这个东西，前世今生加起来大几十年，他见得太多了。
正是因为这种复杂与软弱，人类才需要组织，才需要领袖，才需要信念，才需要战斗力。
而且这段时间他有了另一种视角，或许可以这么说：
正因为人类能够组建起强大的、先进的、富有战斗力的组织，人类的个体才有资格保留软弱。
不像自然界的其他动物，软弱，往往就代表了死亡，所以它们必须时刻坚强、残酷、无情。
人类，却有权保留自己的温暖与柔软。这种温暖与柔软，在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后，最终结出了名为“博爱”“同理心”的果实。
于是便有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他只是遗憾于没能从这场混乱之中发现多少闪光点，没发现那些被麻木的日常所埋没的人才。
“大、大人……”那个领头流魂小心翼翼的呼唤，唤醒了乔木。
“什么事？”他和颜悦色地问。
“就是……”对方犹豫不决，好几次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伴，看着那些人同样的期待与畏惧。
不知是乔木的温和的态度，还是同伴的鼓励，对方鼓起了勇气：“我们能留在这里吗？我们可以干活儿，可以侍奉您，可以交八成……不，九成租！”
那人越说越紧张，越说越语无伦次。
旁边却有人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大喊：“你们想留下来？！开什么玩笑，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沾什么脏东西，会不会把怪物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