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荒唐的继承人
东一区,喜志,两男一女走进一处小院,将身上的猎物与干柴卸下来。
“暻回来啦?”屋内一中年妇人听到动静走出来,热情地迎上去,想要帮忙。
名为暻的年轻女人连忙推辞:“我来吧,母亲,很沉的。”
中年妇人犹豫着观察了一下,觉得对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就“哎”了一声,又说:“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嗯,谢谢母亲!”女人开心回应着,解开绳子,轻松拽过捆在背上的死鹿,随手往地上一扔。
鹿尸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扬起了一大片尘土。
旁边的男青年与小男孩看到这一幕,不由咋舌。
“母亲,我来帮你吧,”暻一边提水洗手,一边对那个男青年说,“兄长,你和父亲一起处理一下猎物。”
说完她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看看,疑惑地问:“父亲呢?”
被称作母亲的中年妇人,身子一僵,支支吾吾:“你父亲啊……他、他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出去?去哪了?”并未察觉异常的暻,弯腰洗着手,随口问道。
“去……他去物部宅了。”中年妇人眼珠子乱转。
“物部?”甩着手上水珠的暻疑惑,“没到交租日呢吧?肥用完了?又去借肥了?”
妇人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对!是去借肥了。今年粪肥用量大,这地啊,是一年比一年难种……”
妇人絮絮叨叨个没完,不给对方任何插话的机会,还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对方。
见厨台前帮忙的暻一脸笑意,并没有产生怀疑,她也总算松了口气。
院子里,被唤作兄长的年轻人原本正要处理那头死鹿,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珠子转了转:“我去帮父亲忙吧,他腰不好。”
说完,也不管屋里人听没听见,便扔下手中刀具,起身往外走。
坐在半截树桩上晃腿的小男孩见状,咬着指甲问:“良司哥要回家吗?”
走到门口的良司脸色一变,慌忙回身对小男孩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男孩也反应过来了,慌张地双手捂住嘴巴,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谁要回家?”暻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暴戾声音传来。
良司僵在那里,脸色发白。
出现在门口的暻,恶狠狠地瞪着他,直瞪得他额头上的冷汗流了下来,双腿颤抖得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然而此时,暻却突然笑了,笑得非常爽朗:“英二真是个笨蛋,这不是回家,而是出门。兄长的家就在这里,还回什么家啊。”
见两人全都恐惧地僵在那里了,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又笑着问良司:“兄长,我说的没错吧?”
良司狠狠一颤,这才反应过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点头:“没错,没错!英二这个白痴,都这么大了,连回家和出门都搞不清楚……”
他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才在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兄长就快去找父亲吧,早去早回,莫要让父亲累着。”
良司如蒙大赦一般,慌忙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但他刚一开门,就猝不及防地与外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那人一声惊呼,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不看着点儿?”看清撞自己的是谁后,那人忍不住抱怨,“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良司此刻再想阻止已经晚了。
“父亲回来了!”身后暻热情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却如同厉鬼的咒怨一般。
“兄长真是的,总是这么毛毛躁躁,”此时的暻已经快步来到门口,将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扶起来,“父亲还是要尽快为兄长物色一桩好姻缘。这男人啊,结了婚就懂事了;有了孩子就稳重了。”
“啊?”中年男人愣怔了几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附和,“是是是,是该给良司物色个媳妇了。”
听到这话,良司却不附和也不反对,只是又扯了个难看的笑容。
暻又对中年男人道:“父亲回来的正好,兄长和我猎了头鹿,需要处理一下。”
“是吗?”中年男人一脸惊喜,想了想,又用骄傲的语气道,“不愧是我的女儿,真是太能干了!”
“是兄长的功劳啦,”暻一反之前的爽朗,晃着对方的胳膊羞涩地撒娇,“人家只是帮了点小忙而已。”
“那就是我儿子和女儿都能干!”中年男人使劲点头,又对院子里的小孩说,“英二,你长大了,也要像哥哥姐姐一样啊!”
坐在树桩上晃着腿咬着指甲的英二,随意地点了点头。
良司想陪笑,却笑不出来。
中年男人走进院子,对着那头鹿啧啧称奇,又是一通夸赞,喊屋中妇人端盆热水出来,才蹲身拿起刀准备剥皮。
刚划开蹄子,就听身后的暻“咦”了一声:“父亲,您借回来的肥呢?”
中年男人头也不回地随口反问:“谁借肥啦?家里还有呢,借什么肥?”
没有人回答,院子里仅存的声音也消失了。
中年男人奇怪地回头查看,就看到中年妇女与年轻的良司,已经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就连年幼无知的英二也不敢晃腿了,而是低着头,小心却笨拙地偷偷瞥暻。
而暻……
意识到了什么的中年男人,紧张地使劲吞了口口水,甚至都不敢去看对方的反应。
良久,暻幽冷的声音响起:“父亲没有去物部家借肥,那是去哪了呢?”
中年男人全身僵硬,就连脸部、下巴都僵得发酸,完全不听使唤。
“母亲……为什么要说谎呢?”
中年女人瞪大的眼中充斥着恐惧,仿佛说话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只厉鬼。
“那么……兄长,又是要回哪个家呢?”
伴随着轻柔的第三问,良司再也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求求您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发誓,往后我一定好好演!再也不敢三心二意了!”他说着,竟然嘭嘭地磕起了头,“求求您啦,我才刚成亲,上面还有爹娘,我还不想死啊!求求您了……”
片刻的工夫,良司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已经泣不成声了。
暻微微歪着头,俯视对方,良久才幽幽道:“你这样,以后还怎么演?”
良司的哭泣与哀求戛然而止,只剩下控制不住的抽噎。
“对、对不起,大小姐……是我搞砸了……”中年妇女此刻也哀声道,“我不该撒谎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么说才能演下去。您要怪就怪我好了……我们把钱退给您,钱我们都不要了,好不好?”
听到这话,暻转头过来,冷冷看着中年妇女。
许久,她冷笑起来:“确实都怪你,成事不足的废物!”
说着,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本能地抓了两下,什么都没抓到。
听到这话,察觉到这个危险的动作,中年妇女整个人都骇然得几欲晕厥,一头栽倒在地上,不敢动弹。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只是恐惧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女人。
周身有某种无形的压力,不停挤压着他们,力量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他们的内脏都挤爆一般。
他们并未听说过灵压这种东西,只知道,每次暻不高兴——不是演出来的不高兴,而是真的不高兴——都会变成这样。
好几次他们甚至都晕过去了,醒来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假装自己生病了,咬着牙将“乖女儿”煮的“药汤”喝进肚中。
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良久,中年男人使劲吞了口唾沫后,才鼓起全部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解释:“大小姐,我……是我家麻子病了,上吐下泻……我实在没辙,才趁着您出门的工夫,回去看看……我真没想到您会回来得这么……嘎……”
他没有说完,因为暻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好!很好!”她暴怒地狞笑,“一个为了妻子,一个为了女儿,还有一个帮忙撒谎骗我!你们都有家人,只有我是外人,只有我是多余的!”
她对着近在咫尺的中年男人咆哮了一通后,才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们这么在乎家人,那……”
她掐着对方嗓子的手开始收紧。
但片刻后,却突然松开手,任凭男人瘫倒在地。
“滚。”她冷冷吐出一个字。
除了捂着嗓子干呕的男人,其他三人全都惊愕地看向她,以为是听错了。
“滚!都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暻突然爆发了,愤怒地嘶嚎着、咆哮着,疯狂地砸着能找到的一切。
四人这才反应过来,踉跄着狼狈逃离。中年妇女更是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外爬,甚至都忘记这里是自己家了。
暻独自在院子里发泄着,直到彻底砸无可砸了,环视一圈后,双手轻而易举地将地上体型堪比成年人的鹿拎起来举过头顶,然后狠狠扔向房间,直接砸塌了房屋的外墙。
她自己也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随后缓缓侧身躺在地上,双手抱头,整个人如同婴儿一般蜷缩成一团,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这么大的动静,周围却没有任何人试图过来查看情况,仿佛所有人都很清楚这里在发生着什么。
又过了很久,暻才终于从强烈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坐起身后,很不讲究地撩起身上的衣服,胡乱擦了把脸,才抬头看向粮仓顶部,冷冷问道:“谁派你来的?”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轻轻一跃,轻松落地:“十番队,乔木。”
“十番队?”暻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厉声训斥,“你们不知道这里是谁的产业吗?谁允许你们护廷十三队进来的?!”
“当然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一切,土地、房屋、作物,乃至居民,都属于斫迦罗,都是斫迦罗家族的财产。非斫迦罗之人,未经许可不得擅入,否则依中央四十六室法令,可以居心叵测、冒犯贵族之罪论处,当场诛杀。”
乔木干巴巴地背诵完相关条例后,便话锋一转:“我是来找你的,斫迦罗暻。”
被人叫出了全名,暻的脸颊连带着鼻子、眼睛,都狠狠抽搐了几下,仿佛很不适应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