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炉烟锁谋(第2页)

“可死得要有价值!”陈默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将军当年在河西走廊抗蛮族,身中七箭都没后退一步,是为了保家卫国!可现在呢?让您来北境对付自己人,对付那些守了一辈子边疆的兵,这难道就是您想要的‘价值’?”

他的声音在大帐里回荡,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层层涟漪。孙承宗的脸色变了变,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

陈默看出他心动了,放缓了语气:“将军,您比晚生清楚,洛阳城里现在是什么光景。七皇子和三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朝臣们不是站队就是自保,谁还管边疆的死活?您要是真把我家王爷逼急了,北境一乱,蛮族肯定会趁机南下,到时候,谁来挡?您吗?就凭您这三万人?”

他走到案前,拿起那壶烈酒,给孙承宗倒了一碗:“我家王爷说了,北境可以没有柳林,但不能没有能打仗的兵。您要是愿意,就留在北境,做个封疆大吏,咱们联手守着这道关,让蛮族不敢南下,让洛阳不敢妄动。手里有兵,心里才有底,这才是活路。”

孙承宗看着碗里的烈酒,酒液里映出他自己花白的胡须,还有眼底的挣扎。他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几十年的忠君思想,像条锁链,捆着他的手脚。

“柳林他……真能容得下我?”孙承宗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不确定。

“我家王爷容不下的是算计他的人,不是守边疆的英雄。”陈默把蜡丸放在案上,“这是我家王爷给您的信,将军看完就知道了。”

孙承宗拿起蜡丸,捏在手里,那蜡丸冰冰凉凉的,像块石头。他知道,只要打开这蜡丸,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大帐里静得可怕,只有外面操练的呐喊声隐隐传来。陈默站在那里,不催也不劝,他知道,孙承宗需要时间。

过了许久,孙承宗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拿起案上的小刀,划开蜡丸,取出里面的信纸。信纸是北境特有的粗麻纸,上面的字力透纸背,带着股杀伐之气——

“孙将军,北境的雪比洛阳的刀冷。与其在朝堂上被人算计,不如在边关握着重兵。柳林敬将军是条汉子,愿与将军共守此关,同饮此酒。”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伪的承诺,只有一句实实在在的话。

孙承宗看完,把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他端起那碗烈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顺着喉咙往下烧,烧得他眼睛都红了。

“告诉柳林,”孙承宗放下碗,声音里带着股决绝,“戏,我演。但我有个条件——北境的兵,永远不能南下,不能让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陈默笑了,深深一揖:“将军放心,我家王爷也是这么想的。”

***消息传回镇北王府时,柳林正在和司马锦绣看新送来的布料。

青黛捧着一匹月白色的云锦进来,笑着说:“王爷,公主,这是陈参军从黑石关带回来的,说是孙将军送的,给公主做件新衣裳。”

司马锦绣抚摸着云锦,料子光滑细腻,上面绣着缠枝莲,是洛阳的样式。她抬头看向柳林,眼里带着笑意:“看来,孙将军是答应了。”

“老狐狸总算想通了。”柳林拿起剪刀,剪下一小块云锦,“接下来,该让洛阳的那位陛下,好好‘乐’一下了。”

他转身对青黛说:“去告诉冯刺史和李刺史,按计划行事。让孙承宗在黑石关‘打’一场,动静越大越好,就说他‘大败匪患,夺回部分税银’,然后……让他‘力竭病重’,请求朝廷另派能将。”

青黛领命而去。司马锦绣看着柳林,忽然问:“你打算让朝廷派谁来?”

“谁也不来。”柳林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孙承宗‘病重’,北境‘匪患’未平,洛阳只能让他继续留着。等时间一长,他手里的兵就成了北境的兵,到时候,谁还管洛阳的旨意?”

司马锦绣恍然大悟,原来柳林早就盘算好了。她忽然觉得,和柳林下棋时,自己输得一点都不冤。

“那你信得过孙承宗吗?”司马锦绣问道,“他毕竟是朝廷的人。”

“信不过。”柳林坦诚道,“但我信得过他手里的兵,信得过北境的土地。人在什么地方待久了,心就会往什么地方偏。孙承宗守在黑石关,看着北境的百姓怎么过日子,看着蛮族怎么窥伺边疆,他会明白,什么才是值得守的。”

他拿起那块剪下的云锦,放在烛光下照了照,丝线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就像这云锦,在洛阳是奢侈品,在北境,却能做成最结实的铠甲内衬。环境变了,用处也就变了。”

司马锦绣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心里装的,从来都不是权力,而是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

***几日后,黑石关传来大捷。

孙承宗“率军”与“匪患”激战三日,“大败敌军”,“夺回”了十万两税银,还“斩杀”了数名“匪首”。消息传回洛阳,皇帝龙颜大悦,下旨嘉奖孙承宗,赏了他不少金银绸缎。

可没过几天,又传来消息——孙承宗“力竭病重”,卧床不起,请求朝廷另派能将接管军务。

洛阳城里顿时炸开了锅。七皇子主张派自己的人去,三皇子却觉得其中有诈,主张先派人去探查虚实。两派吵来吵去,谁也没占上风。

而黑石关的大营里,孙承宗正和陈默在帐里喝酒。

“柳林这小子,算计得真够深的。”孙承宗喝了口酒,笑骂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演这种戏。”

陈默也笑了:“将军委屈了。等这事了了,我家王爷说,请您去幽州城,好好喝顿北境的烈酒。”

“那得让他多备几坛。”孙承宗拍着桌子,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老夫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守着这道关,比在洛阳看那些人的脸色强多了。”

帐外,士兵们正在分发柳林送来的粮草,一个个脸上带着笑意。北境的粮草比洛阳送来的充足,还带着新麦的香气,吃着踏实。

孙承宗看着帐外的景象,忽然低声道:“告诉柳林,蛮族那边,我会盯着。只要他把北境治理好,黑石关这道口子,老夫替他堵着。”

陈默站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晚生替北境百姓,谢过将军。”

帐外的风卷着军旗,猎猎作响,像在为这场秘密的合作,奏响无声的序曲。

***镇北王府的书房里,柳林看着孙承宗送来的信,嘴角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香炉里的龙涎香还在燃着,烟缕袅袅,不再像之前那般妖异,反而透着股安宁。他把信放在案上,和那张《北境山河图》并排摆着,忽然觉得,这北境的山河,好像更稳了些。

“王爷,戴先生求见。”青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进来。”

戴沐阳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本账册,脸上带着喜色:“王爷,好消息!孙将军那边传来消息,说朝廷暂时不会派人来了,还让他‘安心养病’,继续掌管军务。”

“意料之中。”柳林点头,“洛阳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北境的事。”

“还有个好消息。”戴沐阳翻着账册,“咱们新开的三座铁矿,出铁量比预计的多了三成,照这个速度,年底就能造出一千张新弩。”

柳林的眼睛亮了起来:“好!让工匠们抓紧,冬天之前,必须让幽州军换上新弩。”

戴沐阳应下,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