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共行
“算了算了，魃，现在气也出了，别打了，再打下去容易影响到孩子。”
“呼……也对。”女魃气息慢慢平复下来，看着身前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当即冷哼一声。
“启，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直到女魃离开，王启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对看上去凄惨无比的叔均询问道：
<!---->
“叔均前辈，您怎么样？”
“啊……还……还好。”
叔均哼哼唧唧的站起身来，揉着自己青紫的眼角，不时还倒吸两口冷气，面对王启的关心，他咧嘴道：
“你小子，和女魃是什么关系？”
“不瞒前辈，女魃姑娘是我的妻子，”王启如实回答。
“妻子啊……妻子？！！”
叔均瞪大眼睛，用一种分外惊恐的眼神打量着王启，虽然先前就有猜测，但当这个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荒谬和震惊，而王启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他嘴巴大张。
“不仅仅是我的妻子，女魃现如今已经怀有身孕，不久之后，我俩的子嗣就要诞下，想来，会是一位很健康的孩子。”王启语气柔和，言语中满是期待。
“孩子……”叔均闻言，呆立在原地半响，这才回过神来，对王启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王启兄弟，你还真是……居然能够拿下女魃，够厉害！”
“而且女魃居然能够同你们来到此地，小子……”叔均抬起鼻青脸肿的面庞询问道：
“女魃身上诅咒，到底是如何解除的？”
几百年前，在那场同蚩尤的战争结束后，原以为他们能够迎来长久的和平，却不想，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旱，打乱了周围部族的节奏。
叔均是最早发现这场大旱始作俑者的人，也是他下定决心，劝说轩辕亲自驱逐自己的女儿女魃，去到赤水河岸。
“女魃虽然为我等击败了蚩尤，乃是轩辕的女儿，但是……但是……”
当土地在他面前干涸，部族民众因此挨饿，伸出干枯的手掌向他乞求水和食物的那一刻，叔均也顾不得什么了。
“吾虽知此举乃是以下犯上，忘恩负义也，然民生艰辛，缘由皆来自轩辕之女，哪怕做出此等违逆之举，吾也要将她驱逐出去！”
他其实知道，女魃引起干旱这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没人站出来说，乃是因为女魃是击败蚩尤的主力，更是他们的族长轩辕的女儿。
驱逐族长的女儿，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干的出来？！
于是在那个时候，所有人不敢站出来的那刻，叔均站出来了。
至于最后的结果，好在轩辕贤明，好在女魃也明事理。
女魃自愿被驱逐到无人的赤水河岸，终日与黄沙相伴，而叔均在不久之后，也因为羞愧，带着一部分族人离开了轩辕部族。
是的，羞愧，叔均当时的举动虽然无愧于心，对得起部族的所有人，却唯独对不起女魃一人。
所以在今日，他在见到女魃的第一眼之时，他先是震惊，然后随之而来的却是释然。
几百年的岁月，他心中都有着对女魃的愧疚，但如今她出现在叔均面前的时候，却已然摆脱了诅咒，这让叔均内心的负罪感减轻了些许。
至于被女魃打上一顿？
他这么老了，皮糙肉厚的，让人家打一顿咋了？反正旁边也没有自己部族的人看着。
再说了，这顿打，于情于理，都是他应该受着的。
而在女魃离去后，在听闻面前的年轻人居然是女魃的丈夫后，叔均先是震惊，然后便是浓烈的好奇。
他想知道，女魃身上，那能够带来千里赤地的诅咒，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被解除？
“女魃的诅咒如何解除的？”王启闻言一笑，当即屏退众人，在众人离开之后，他这才开始讲述。
“其实，女魃体内的诅咒，并非是诅咒，那是一块坠地的太阳……”
寂静洞穴内，唯有王启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叔均渐渐沉重的呼吸声，王启把那块碎片只想触及天空的愿望诉说，听到最后，叔均久久无言。
“……”
“竟是如此，”叔均双手颤抖，眼角有大颗泪水滑落，这位年过四百多的老人，此时却嚎啕大哭：
“解除诅咒的方法，竟然如此简单，我当时干了什么？！我到底干了什么啊！！！”
在王启阐明一切后，叔均脑海中的愧疚没有减少，反而更加严重了。
他情绪几近崩溃。
只因为当他得知，女魃解除诅咒的方法，竟然只需要飞上高空后，他实在是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轩辕的女儿因此遭受了几百年的孤苦。
这实在是……
王启立在一旁，注视着哭嚎的叔均，他没有上前劝慰，因为女魃乃是他的妻子，而叔均当时所做的也许是对的，但对女魃来说，却是极其不公平的。
“当时如果他们努力寻找原因的话，说不定……女魃身上的诅咒很快就解决了。”
“可为什么，最后选择的是驱逐女魃呢？”
往事俱矣，但是做过的事不会消失，特别是自己认为的错事，它犹如一根锋利无比的尖刺，死死的扎入自己的心脏之中。
当夜深人静之时，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那根刺便会更加深入，直至自己被愧疚淹没。
见叔均一时半会冷静不下来，王启当即开口道：
“叔均前辈，等你冷静下来后，我们再进行一次详谈，这个洞穴内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说完，王启不再犹豫，脚步迅速的朝着洞穴外走去。
来到洞穴口，皑皑雪地中，白发的荒清正站在洞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洞内的情况。
就在刚刚，女魃急匆匆的冲进去，又气冲冲的出来，她很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她也不好进去。
正好见到王启出来，她还未开口询问，王启便直接询问道。
“荒清，有看到女魃往那边去了吗？”
“女魃姐姐，朝着那边去了，”荒清指着一个方向，然后便看到王启跑不见了人影。
荒清见状眨了眨眼，还是不明白现如今的状况，思虑再三后，她决定去询问一下不久前从洞穴内出来的风泽巫祝。
另一边，王启循着脚印，很快就找到了已经回到族人们清理出来的干净木屋内的女魃。作为族长，这处木屋只供王启和女魃居住，所以王启进去的时候，只看到靠在墙角兽皮垫上，趴在双腿上一言不发的女魃。
此时的她看上去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完全没有刚刚殴打叔均之时的勇猛。
见此，王启走上前去，慢慢在女魃旁边坐下，把她拥入怀中，两人静静的靠在一起许久，谁也没有选择开口。
不知道多久以后，女魃的闷闷的声音在王启怀中响起：
“很久以前，叔均是我很信任的一位族人，他就像是我的另一个父亲，从小的时候就陪伴我，同我玩耍，还教授我狩猎，以及耕种。”
“在那场浩大的战役中，也是叔均陪我并肩作战，直到我们取得那场胜利，大家都还是开心的。”
“然后……”
后面的内容无需女魃赘述，王启也心知肚明。
最信任的人之一，背叛了女魃，率先提出了把女魃赶出部族的决定，这无疑是一种背叛。
“虽然在那个时候，驱逐我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但是……”
“但是当时，我怎么也想不到，叔均会是那个提出这个决定的人……”
至于女魃现在的感受，十分复杂。
要说怨恨嘛，几百年过去，也早已随黄沙逝去。
愤怒？确实有，特别是刚刚见到叔均的时候，但在打了他一顿出气后，女魃其实已经不气了。
她现在只是，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来面对那位曾经关系最好，却被他背叛的叔均。
“要是今日没有遇上叔均就好了……”女魃心里默默叹息一口气，她抚摸着已经隆起些许的肚子，这样的话，她现在就不用那么为难了。
而王启，则只是静静的聆听女魃的复杂心思，轻轻抚平女魃眉头的皱纹，随即提议道：
“女魃，到了明日，我们就带着部族远远离去如何？”
“其实说起来，这块地方，本来也是叔均部族的，我们是寻找粮食的时候，才正巧碰上……”
说到粮食，王启眼眸中闪烁着些许亮光，那山洞内一个个堆满粮仓的粮食，实在是让他心动。
且叔均也说了，那些粮食他可以给启明部族。
而在碰到女魃后，王启觉得，那些粮食，叔均绝不会留下一粒了。
“但现在也不是讨论粮食的时候，所以，还是等两边都冷静一下吧。”
想到此处，王启把怀中的女魃抱得更紧，他轻声安慰，直到女魃脸上的复杂表情褪去。
等到女魃冷静下来后，王启暗自松了一口气之时，女魃突然昂头道：
“启，你认为，叔均的实力如何？”
“这个……自然是极强的，”王启稍一犹豫，然后如实回答。
“那你觉得，让叔均加入我们的部族如何？”女魃提议道。
“啊？！”王启面露惊讶，他低头注视女魃那双美眸：“可是叔均加入部族的话，女魃你……”
“没关系的，”女魃却直接摇摇头道：“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我现在在意的，从来都只有启你一人。”
“叔均几百年前便是个种田的能手，且实力也是五阶的大巫，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
“如果有他的加入，那无疑是件极好的事情，且不止如此，等启明部族找到新族地之后，有叔均的帮忙，我们能够极快的种出粮食。”
“可女魃你不要紧吗?”王启再次开口，目露担忧：“其实女魃，你完全不用考虑我的，叔均的耕种技巧，于启明部族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作用。”
有后世积攒了几千年的经验在，王启自然有信心说出这句话，且不止如此。
只要找到新的族地，王启便能够带着部族发展科技，迅速点亮一个个科技树，等到那个时候，现代化的耕种技术绝对能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至于那位传说中发明田耕的叔均？
对启明部族来说，好像也就那点实力有用了，但对于王启来说，一个强大的帮手，远没有现如今的女魃来的重要。
“我自身的实力会随着时间提升，让叔均加入启明，也无非是一时的助力而已。”
然而，女魃在听了王启的述说后，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话，就更加应该让叔均加入了。”
“为什么？”王启面露疑惑。
“因为叔均加入启明部族后，不论耕种方面帮不帮得上忙，但作为一位五阶的大巫存在，有他在的话，我们接下来的路途绝对能更加平稳，而且……”
女魃抬起柔荑，轻抚王启的脸庞：“启，我不想你为了部族如此劳累，我想你能够有更多的闲暇休息，这是我的那一份私心，所以，启，把叔均留下吧。”
望着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王启怎么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语，所以最后，他听见自己轻轻说了一声“好”。
在答应过后，王启没有选择离开，只是又把女魃抱紧了几分。
第二日……
天色微亮之际，王启再度来到洞内，这次他是孤身一人前来。
随着荧火再度在洞内亮起，靠在一处粮仓旁休息的叔均映入眼帘，经过一夜的冷静，此时的他已经面色如常。
见王启到来，他还露出一抹笑意对着王启招手道：
“来，王启兄弟，我知晓你这次的来意。”叔均视线落在周围的粮食之上，他语气有些感叹。
这周围的粮食，你们部族都可以拿走，反正我的部族也用不上了。”
“他们都去了哪里？”王启在一旁好奇询问道。
叔均闻言挠挠头道：“我厚着脸皮，去求了轩辕族长，在这几年时间里，我已经把族人们陆陆续续送到轩辕部族去了，大部分粮食也是如此，我无颜留在轩辕部族，于是又返回到此地。”
<!---->
“至于这些剩下的粮食，”叔均面露苦涩道：“人老了，心中总是抱着些许幻想，我总觉得，这场大雪持续不了几年，那时候又可以重新耕种，所以我留下一些种子在这里，但是……”
“会有那么一天的，”王启在一旁开口安慰，然后话题一转道：“既然叔均前辈不知道去往何处，不如暂时与我启明部族同行如何？”
“嗯？”叔均闻言抬头：“女魃不会介意吗？”
“就是女魃提议的，”王启轻笑：“不知叔均前辈意下如何？”
“既然是女魃发出的邀请，那还说啥？”叔均哧溜一下站起身来：“我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