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葱岭和哲孟雄(第2页)

"我儿子...在白象军队。"老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去年打仗时...没了。"他说着,从褪色的木箱里取出一枚生锈的军功章,上面刻着白象的图案。

李红梅的手顿了一下,轻轻放下擦得锃亮的铜茶壶:"对不起..."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怪你们。"老人摇摇头,花白的发辫随之摆动,"是那些大人物...总是要打仗。"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然后在登记表上按下了手印,红色的印泥在他拇指上留下痕迹,像一滴凝固的血,"我留下。这里...才是家。我儿子的魂...也在这里。"

走出老人家时,夕阳已经西沉,将天空染成绚丽的橘红色。李红梅看到几个工作队的小伙子正在村口空地上教孩子们打篮球,欢笑声回荡在暮色中。更远处,一群妇女围着她同事小王,好奇地翻看着带去的搪瓷脸盆和暖水瓶——这些是给选择留下的家庭准备的生活用品,上面都印着"夏国制造"的字样。一个小女孩紧紧抱着刚领到的熊猫玩偶,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十月底,克什米尔开始飘雪,整个世界仿佛被裹上了一层白色的绒毯。

赵卫国裹紧棉大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达拉克村的雪地上,积雪没过了他的小腿。这是最后一个需要普查的村落,坐落在海拔4000多米的雪山深处,四周的雪峰像利剑般直插云霄。他的脸颊被寒风吹得生疼,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霜,连睫毛都变成了白色。

村里的喇嘛亲自出来迎接,红色的僧袍在白雪中格外醒目。老喇嘛的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皱纹,像用刀刻出来的一般。寺庙的大殿里点着数十盏酥油灯,温暖的光线映照着古老的壁画,那些历经千年的色彩依然鲜艳如初。

"我们查了典籍。"老喇嘛的汉语出人意料地流利,他说话时,手上的佛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达拉克在唐朝时就归中原管辖。"他颤巍巍地指向墙上斑驳的壁画,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些古老的颜料,"看,这是文成公主进藏的扬面,这是松赞干布迎接她的扬景。"

普查结束后,喇嘛带着全寺僧人做了隆重的法事。悠长的号角声中,低沉的法鼓震动得酥油灯的火焰都在摇曳。老喇嘛将一份用黄绸包裹的古老地图交给赵卫国,绸布上绣...

而在哲孟雄省甘托克,曾经的锡金王宫前升起了五星红旗。穿着传统服饰的锡金人好奇地看着新安装的路灯——这是501厂生产的风光互补路灯,白天蓄电,晚上自动点亮。一个小孩指着灯杆上的徽标问:"妈妈,这是什么字?"

"那念''夏''。"母亲摸了摸孩子的头,帮他整理了一下崭新的红领巾,"以后我们就是夏国人了。"她的眼里闪着泪光,看向远处正在修建的新学校,那里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傍晚时分,赵卫国站在达拉克村外的山坡上,看着夕阳给雪山镀上一层金边。他手里拿着刚送到的《人民日报》,头版刊登着两省成立的消息,油墨的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报纸在高原的寒风中哗啦作响,像是也在为这个历史性的时刻鼓掌。

"队长!"张大山气喘吁吁地跑来,军装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钢笔,"快回村里,老乡们要庆祝,杀了两只羊!还煮了青稞酒!"

村里的空地上已经燃起了篝火,松木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村民们穿上了节日盛装,妇女们的银饰在火光中闪闪发光。见工作队来了,老喇嘛亲自端来盛满青稞酒的银碗,碗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赵卫国接过银碗,一饮而尽。烈酒顺着喉咙烧到胃里,却让他感到无比温暖。篝火旁,几个工作队的小伙子正和藏族姑娘学跳锅庄,笨拙的舞步引来阵阵善意的笑声。更远处,村里的孩子们举着新发的课本追逐打闹,封面上"葱岭省教育厅"几个烫金字在火光中熠熠生辉。一个小女孩蹲在角落,认真地用粉笔在地上练习刚学会的汉字:"夏国"。

夜深了,繁星如洗,银河像一条闪亮的丝带横贯天际。赵卫国躺在临时宿舍的木板床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歌声和欢笑声。他想起临行前首长说的话:"记住,我们不是去征服,而是去回归。那里的人们,和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床头放着一盏煤油灯,火苗轻轻跳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消失在连绵的雪山背后。明天,新的太阳将会升起,照耀这片古老而新生的土地。在遥远的山谷里,一座新建的小学正在举行开学典礼,五星红旗在湛蓝的天空下迎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