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灰雪 作品

第53章 魑魅乘其昏(第2页)

“无鸢死后,铭音撑着剑站起来,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尸体,正喘着气,却见对面那面镜子里,‘自己’也扶着墙站了起来。” 连穆的声音抖得更厉害,指尖几乎要嵌进情镜边缘,“可镜子里不止有他。还有无鸢。”

“什么?” 子颜失声。

“镜中的无鸢也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挪到镜子跟前,抬手按在镜面。” 连穆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亲历过此事,“然后… 他就从镜子里跨出来了!铭音当时都懵了,特意低头看了看脚边,无鸢的尸体还好好地躺着,血都没凝住呢!”

镇山老祖说这话时,苍老的手在颤抖,子颜脸色骤变,下意识握紧了拳:“我用神力探查过袁騖,他身上分明是活人的气息!”

同境…

这两个字在子颜脑中炸开。

难道,这就是 “七十二奇境” 中 “同境” 的真正秘密?镜子里映出的,从来不是幻影,而是能从镜中走出来的…另一个真实的人?

镜子中走出的 “无鸢” 呆立在原地,眼神空茫如初生稚子,见胡铭音不语,便上前一步:“我是何人?”

胡铭音低头瞥了眼脚边逐渐冰冷的尸首,再抬眼看向镜中人。那张脸与地上的死者分毫不差,连眉骨处的细小疤痕都一模一样。

“我究竟是谁?” 镜中人又问,目光扫过地上的 “自己”,似有困惑却无恐惧。

这般诡异的景象,让胡铭音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他沉默着退开两步,看着镜中人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地上尸首的脸颊,随即又抬头望向他,眼中的茫然更甚。

僵持了数日,胡铭音才渐渐发现这 “重生者” 的异样:起初他连最基本的术法手势都记不清,可没过多久,竟能熟练施展无鸢曾用过的所有招式,甚至连那些只有神守才知晓的隐秘心法,都运用自如。更奇的是,他不仅恢复了无鸢的全部记忆,连修为都与生前一般无二。唯独身上那股属于炙天大神的神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闻一教而言,炙天神守的技能与修为无疑是利刃。何况此人既已 “死过一次”,又从镜中走出,自知无法再回炙天神宫,更不可能与闻一教为敌。胡铭音见状,索性将他留在麾下,赐名 “袁騖”,让他做了闻一教的教尊。这镜像而生的 “无鸢”,最令人称奇之处在于,他虽是镜中所出,却实打实是副凡人之躯,非妖非鬼,有血有肉,甚至会受伤,会疲惫。

“你们就这般让他在教中掌权,竟从不过问他的真实来历?” 子颜听到此处,脸上满是震惊,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诧异。

连穆却显得不以为意,枯瘦的手指捻着胡须:“神代之中,怪异之事本就多如牛毛。神守见过血境族人换血续命,那时可曾如此吃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只要对我们有用,管他是镜中影还是地上尘,哪怕真是妖怪,又有何妨?”

子颜沉默片刻,指尖在那镜像的墙上轻轻划过,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如今知晓了袁騖的来历,我心中反倒更添惶恐。原本便无十足胜算,听老祖这番话,莫非还有破局之法能助我胜他?”

连穆抬手指向殿中那面映着封城乱象的情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仙族当年造这镜子,本就是为用神力打通封境的通道。镜子虽在虚天房中,可他看到的镜像源头,却在此地。”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神守可知,同城过去本是不存在的?炙天大神查到,咱们此刻所在的大殿,正是当年仙族在镜中偷窥虚天、遣兵进入封境的枢纽。因此他才命相王建造同城,可蹊跷的是,两座城池建造时图纸本不相同,建造同城时却总出怪事,待完工后才发现,同城竟与封城一模一样。大神由此断定,同城的镜像之力仍在,这‘同境’,确是封城的倒影无疑。”

这番话如同一道灵光让子颜忽然想起连穆曾说过,袁騖死也不肯踏入同城,镜中魂畏惧镜像之源?

镜像中突然传来刺耳的刀剑碰撞声,封城大殿的红光愈发炽烈,遥宁子的身影在阵中左冲右突,身上已添了数道伤口。子颜的心猛地揪紧:三师兄还在阵中苦战,此刻容不得半分迟疑。子颜不再犹豫,掌心凝聚起冰蓝色的玄武神力,指尖触及刹那,镜面泛起层层涟漪。

“神守且慢…”连穆拦住他,将一件东西塞到他手上,“神守放心,我会退到殿外守护。”

玄武神君座下四名弟子中,唯有遥宁子专精攻击之术。与两位需打理神宫庶务的师兄不同,他毕生要务原只有一件—护住子颜。因而他向来清楚,自己这 “仙师三等” 的名头,论实力仅次于握有神力的神守。如今子颜传了他操控神力之法,又将炙天神宫那柄神器交托在手,他本以为足以应对变局,却没料到这封城神庙大殿里,闻一教法师布下的阵法竟凶戾至此。

遥宁子凝神打量四周流转的阵纹,只觉这眼花缭乱的光影变幻,与炙天神宫的幻境颇有几分相似。他记起子颜曾用神力破过此类幻阵,索性将金玉叉上的玄武神力催动到极致。刹那间,寒气如潮水漫过地砖,周遭几名正掐诀催阵的法师来不及惊呼,便被冻成了冰雕,连发丝都凝着霜花。他旋即换右手持剑,仙术附于剑刃,寒光闪过,已将余下几人死死缚在石柱上,动弹不得。

可脚下的阵纹依旧流转不息,红光甚至比先前更盛。遥宁子正觉诧异,殿外已传来脚步声,袁騖负手而入,嘴角噙着几分嘲弄:“我还当玄武神君的弟子,都和覃子颜一般,技不如人全凭运气混日子。”

“你是闻一教教尊袁騖?” 遥宁子握紧剑柄,他虽未亲见此人,却早闻其名。

“你那小师弟呢?” 袁騖扫过殿中冰雕,目光落在遥宁子身上,“从前总爱亲力亲为,怎么奄城一战后就不见了?按理说这封境需神力方能破开,没成想先来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