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灰雪 作品

第24章 未知是故人

地图上鬼王谷各处绣着细小的二十四字:“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让他忆起在凰庭别苑时,锦煦帝曾亲自向他展示过的阵法图。如此看来,鬼王谷的布局竟是锦煦帝多年前设下的局,专等腾文礼率军来破?可为何自己毫不知情,就连腾文礼进攻、西威军主帅秋清河退守至此的缘由也混沌不明?陛下究竟意欲何为?

子颜暗自责怪自己糊涂:第一次端木暇悟授予阵法图时,对方明言 “西面布局已久”,自己却未深究话中深意;第二次出发前,陛下所赠地图已标明十二阵位置,自己却当作普通舆图忽略。怎能全怪陛下未明说?分明是自己行事粗疏,对不感兴趣的事不愿深想。可即便如此,难道这一切仍是陛下对自己的考验?

一旁遥宁子看着陛下赐予的阵法图,确认这正是西威军在鬼王谷布置的十二处阵法。与戍擎军交战至今,腾文礼破了三阵,西威军守住五阵,尚有四阵未动。

“秋清河为何将主营设在谷中最危险的位置?” 子颜不解,以秋清河的经验,断不会如此草率。

“听秋将军说,此处营防一直由副将荀涛主持。原本是陛下让他们在此演练阵法,没想到竟成了退守之地。”

“秋清河何等精明,怎会轻易退入山谷?”

“腾文礼起初进攻谷外主营时,秋将军本以为西线布防万无一失,却因细作破坏了地下陷阱,才被迫退到此处。”

“师兄可见过荀涛?我到此处后,此人始终避而不见,怕是闻一教用法术伪装,不愿被我识破。”

遥宁子摇头道:“我问过秋将军,他说荀涛从十来岁便跟随左右,数次救过他性命,必定没有问题。”“那荀涛如今在何处?”

“尚有四阵未战,估计他正在某处镇守。”

子颜想着就进入沉思,可他不说话的样子给一边耀锐看见,不免嘲笑他两句:“小师叔要么不回来,回来也不和我们说话呢。”

遥宁子骂徒弟:“他又不是出去玩的,这一个月失踪不见,你不是也担心的要命,如今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就没句好话!”转头又问子颜,“胸口的伤现在还有大碍吗?”

子颜想到前晚见流云国叛徒屠城时,自己那伤又痛过,到现在仍有一丝疼痛,便让师兄查看。褪去衣服一看,前些日子结好的伤疤果然又泛起红色,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子颜有些发愁,左手腕外侧已有一道伤疤,这新疤若去不掉可如何是好。他问师兄有没有办法让伤疤消失,遥宁子道:“你这伤疤是武神神力造成的,恐怕连师父也没办法,没关系又不是在面上。”

看见子颜神色,耀锐又想嘲笑他,可又怕师父再骂,只能打岔道:“刚才陛下又来催小师叔自己报平安呢,陛下问你,回来了都一个晚上了,连封信怎么都没有?”

一提锦煦帝,子颜便问遥宁子师徒:“我和陛下过去是有什么事情吗?怎么我记得的事情都断断续续,模模糊糊?”

“没事啊,不就是陛下特别宠溺师叔啊,朝堂上的人看不过去而已。”

子颜见师兄和耀锐不像是在骗他,不过还是有点疑惑,他记得在函玉山神试时自己选了“来路”,其它事情就一概不记得了。见他犹豫,遥宁子道:“虽说这四国皆知我们这个陛下不喜欢女人,可你是神守啊,长得再好,陛下也要有这个胆子不是?”

子颜瞪了师兄一眼,觉得他这话不像话,但又觉得有几分道理。锦煦帝是有一统天下野心的人,自己身为地位仅次于皇帝的神君爱徒,锦煦帝又怎敢轻易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子颜给陛下写信还不到半个时辰,尚未换好衣装出门查看军情,耀锐便匆匆进帐禀报道:“陛下有急信!”

他展开信纸,见陛下在回信中如实提及流云国往事:“卿已知流云国太傅为朕老师。当年朕登基时,老师本想在泾阳多陪朕几年,无奈流云国传来讯息,言当年流云君已病入膏肓,老师这才不得不回乡。”

锦煦帝又写道:“齐氏早有离开阴阳境之意,然他既传授朕帝王之术,便无法从炙天神君处得到首肯。朕对老师困于那处,实感无奈。”

谈及腾文礼进攻缘由,信中解释:“腾文礼多年前与朕约定以战术一较高下,故朕早令西威军在此布下阵法。两年前他下战书时,朕刚遣言明硻赴平洲上任,故未应战。此次卿率玄武神宫众人回归朝堂,朕才回信应约。未料腾文礼如此急切,恐与范启国之祸亦有关联。”

子颜看到此处,方明白陛下此前未敢应战,是顾忌炙天神宫;而腾文礼突然进攻,是为闻一教之事。但他仍不解陛下为何隐瞒此事,直至看到:“朕与腾文礼约定比较兵法时,不许双方有神宫之人介入。然两名神君商议去除闻一教之患,故只能让卿亲自出战。朕知西威军役兵中信闻一教人众多,恐怕都是范启国奸细,因而正好借此灭之,卿在京中时,此事无法透露,由此卿无需多想。”

信末写道:“这边之战无需神宫,卿即刻带人跟随赵立魏去偷袭范启国。此处朕早布阵安排,万事皆宜。”

子颜问遥宁子,开战以来炙天神宫是否有主动攻击,遥宁子这才恍悟:“你不说我倒没察觉,是我们主动进攻后,那边炙天神宫才有人应战,且只是将我们引入奇境,并未直接在战扬上交锋。”

“师兄看看陛下的信吧。” 子颜将锦煦帝的信递给遥宁子,“陛下让我们跟赵将军去范启国,这边不用管了。”

遥宁子看完面露疑惑:“难道陛下有必胜的把握?”

“我看未必。” 子颜道,“只是他觉得如今是偷袭范启国的好时机,胡定音一定想不到我们还有空出击。我离开平州时,听闻他们商议要北上偷袭,但没有神宫的人在,他们未必敢行动。”

“那子颜,该如何是好?没有神宫的人在这里,秋将军他们怎么办?”

子颜苦笑:“师兄可明白陛下的意思了?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听他的话!”

隔了几日,子颜再度踏入鬼王谷下的洞穴,此次是从大梁阵后方的山洞进入。山洞层层嵌套,一路蜿蜒向下,子颜估算着,应该快到前几日所到的那如迷宫般的地下渠境了。越往深处,黑暗愈发浓重,洞外冰天雪地,洞内虽无冰雪覆盖,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他刚打算施展法术燃起光亮以探查地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前些日子他身负重伤,流了不少血,可此刻这血腥味浓重得令他一阵恶心,胃中不禁翻江倒海。但想到自己是为寻人而来,无论如何都得查看前方的状况,强忍着不适,他手上神力涌动,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洞穴。就在他准备转身去看那团似乎血肉模糊的东西时,一只温暖的手从旁伸来,搂住了他的腰,阻止他转身,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别看。” 子颜本能地想要挣脱,试图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