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变却故人心(第2页)
“恰逢腾文礼到来?” 子颜接口。
“神守坐在祗项朝堂,那是何等所在,必是明白我们困境。腾文礼是腾翼国嗣子,此人年轻时尚武,却也钻研治国之道。我一眼认定他是可造之材,欲授帝王术。岂料他志不在此,不愿受此束缚,断然拒绝。”
“我明白太傅定是要他学了帝王术,需要承诺你们什么吧?”子颜突然相问。
“也不是过分要求,我只是跟他说,学了帝王术去秋壑当个皇帝,我们齐氏不贪心,只要个封国而已。”
子颜心道,你还不贪心,人家又不想造反,你以此诱惑,人家怎敢答应。齐垣庄接着道:“我听神守所言,才知腾文礼娶了魏国长公主,如今魏灵帝无后就选了腾文礼儿子为嗣。这腾文礼如今进攻这边,是因为我跟他说过,此生不再相见,除非…”
“除非什么?”
齐垣庄抬手止住子颜追问,手指抚过书架:“神...
子颜如今才知道皇帝的可怕,就如面前这个齐垣庄娓娓道来的那般。当年因担心自己拉拢腾文礼一事被炙天神宫知晓,齐垣庄便想起典籍中记载的玄武神宫宝物 “界门”。此物并非传言中连通阴阳两界,而是只要安置妥当,唯有凭借玄武大神的神力,外界之人方能开启,这正可用来防备炙天神君。
待齐垣庄抵达泾阳后才知,二十三代玄武神君早已离开朝廷,带着弟子隐居于北地神宫,神宫留下的宝物都掌握在了皇家手里。于是齐垣庄只能凭借自身学识,与泾阳的文武官员结交,并从礼部派驻神宫的官员处获悉,界门所幸仍存于神宫侧殿,未被藏入皇家宝库。可怎么才能求得此物。
经过大半年的等待,齐垣庄终于等到赏识自己的陈宰相。陈宰相年事已高,早在明望帝初期已退隐,但作为皇后之父,他对外孙端木暇悟极为看重。嫡皇子虽未被册立为太子,却因文武双全、聪慧过人闻名于世。为让嫡皇子习得帝王之术,陈宰相以界门为酬,恳请齐垣庄教导端木暇悟。
讲到此处,齐垣庄问子颜,可知帝王术究竟是什么?
子颜道:“不过是在用人之道上加了些如何御人吧?”听齐垣庄这样问来,他怎么觉着不妙。齐垣庄像是看穿了他,对他直言不讳:“老夫以前觉着能遇着锦煦帝,算是见到了这人之极智,玄武神守也不必藏拙。听你昨日所言,老夫便猜到陛下定亲自教导过你。你若不是神守地位,陛下就是再宠爱你,也不会给你授课。”
子颜自然知道这帝王术第一步就是识人,因而自己怎么可能逃过这齐垣庄的眼睛:“齐太傅即知陛下必定会亲自授课与我,想是也知道陛下为何这样做?既然这样何必问我帝王术是什么?我真是不感兴趣,也不敢感兴趣!”
“玄武神守,你这般看待帝王术,未免有失偏颇。” 齐垣庄抚着胡须,“治国之道,各有所长,臣子能力参差不齐。国之君主如何善用人才,让百官尽心竭力为民谋福,才是关键所在。若遇有才无德或有德缺才之人,又当如何处置?”
子颜淡笑一声:“这该是皇帝操心的事。”
“倘若皇帝不识奸佞,重用小人,又该如何?难道靠你的神力解决?” 齐垣庄紧追不舍。
“若神法能解决人间所有问题,神代又怎会走向衰落?” 子颜反问道。
“果然如此!” 齐垣庄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感慨,“四神之中,唯有北方玄武大神,真正心系凡人。神谕有言,人君将取代神君。我教导陛下,正是希望他能成为这样的君主。”
齐垣庄神色凝重,终于道出腾文礼举兵强攻的缘由:“四国虽地域、渊源各异,但治国之术殊途同归。千年来,横跨诸国的学术流派中诞生过数位圣人,这些想必你也有所听闻。相比常见的‘术’‘法’之学,帝王术更为隐秘,它集治国智慧之大成,故而被尊称为‘大家’。但这‘大家’一脉传承苛刻,每代仅授一人。”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帝王术旨在教导君主治理天下,可即便大神划定四国疆界,哪个君主不存一统之心?若传承泛滥,天下必乱。因此,这门学问自秋壑创立之初,便定下只辅佐流国皇帝的规矩。可惜末几代帝王沉溺于平衡诸侯的权术,又屡遭奸臣蒙蔽,最终亡国。”
“当年的‘大家’传人随皇族迁至阴阳境,将衣钵传至我这一代。我深知帝王术在此无用武之地,又一心寻求破境之法,索性终身未娶,甚至让出流云君位给兄弟。” 齐垣庄叹息道,“腾文礼知晓我已将帝王术传给锦煦帝,明白无法再从我这里学到。早年他现身祗项攻打鼎辰的戍南军时,我还以为他是念旧来寻,却不知那时他已继承腾翼王位,去的真正目的是想见陛下。”
“腾文礼天赋异禀,豪爽不羁,除武学外尤爱兵法。腾翼国地处戍擎北端,向来与其他诸侯国少有战事,即便与周边蛮族交锋,也无需精巧谋略。当时我在戍南军教导陛下,陛下那里连番胜仗声名远扬,引得腾文礼从秋壑专程赶来,只为会一会这位用兵天才。”
子颜瞬间恍然,腾文礼如今强攻西威军,不仅是为逼出齐垣庄,更与锦煦帝脱不了干系。可自秋清河进京求援起,锦煦帝始终声称不知腾文礼的意图,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想到此处,子颜只觉气血翻涌,腥甜直冲喉间。他强压下不适,不让齐垣庄察觉出一点异样。心中却泛起阵阵刺痛,从未想过锦煦帝会为此欺瞒自己。
待心绪稍定,他又自嘲起来:我与他,不过君臣一扬,陛下将自己视如己出,自己也把这份恩宠当作父子亲情,何苦如此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