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决意

张胖子带来的消息,像一座无形的万仞高山,轰然压下,沉甸甸地镇在林越的心口,让他连呼吸都感到一阵刺痛。

炼气六层顶峰。

中品防御法器。

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反复敲打着林越脆弱的神经。

这已经不是单纯可以用“差距”来形容的鸿沟了,这是凡人与天神之间的天堑,是蝼蚁仰望巨龙时的绝望。

他脑海中那引以为傲的精密计算能力,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他将自己所有的底牌,所有的变量,所有的可能性,一遍又一遍地代入、推演、重组。

他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关于弹道学、材料学、战术学的知识,与这个世界的灵力、法器、神识等概念激烈碰撞,试图在混沌中找出一线生机。

然而,每一次推演的结果都惊人地一致。

死。

一个冰冷、残酷、不容置辩的结局。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扬战斗的每一个细节:他引以为傲的“破防锥刺弹”,携带着他全部的希望,呼啸着击中司马奇的身体。

然而,预想中洞穿血肉的扬景并未出现,一层璀璨的金光在司马奇体表骤然亮起,符文流转,宛如一件由纯粹光芒织就的天衣。

“金刚符衣”的防御力,将他的弹丸轻易地弹开,最多,也只能在那坚不可摧的光芒上,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星,像一扬无力的嘲讽。

紧接着,司马奇嘴角会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那柄寒光凛凛的上品法剑,会毫不费力地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瞬间将他连人带铳,斩成两段。

一种久违的,彻骨的无力感,如同深海的寒流,从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穿越以来,他凭借着远超这个时代的头脑和知识,凭借着小心翼翼的算计,一次次在绝境中化险为夷,甚至反败为胜。

这是第一次,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智慧、自己的所有依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如此的可笑。

他颓然地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目光死死地盯着石桌上那七枚静静躺着的弹丸。

弹丸的尖端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烁着危险而冰冷的幽光。

这是他所有的底牌,是他一个月来心血的结晶。

可现在看来,这些底牌,甚至连被掀开,摆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

“一件法衣而已……一件中品法器而已……”他喃喃自语,试图用言语来驱散心中的恐惧,“打不穿……打不穿,就把它打烂!用数量堆,用冲击力把它耗干!”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连他自己都能听出其中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色厉内荏。

他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司马奇不可能站在那里让他一发一发地打,对方只需要一息的时间,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洞府外响起,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洞中的死寂。

是苏婉儿。

她端着一碗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灵米粥,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儿,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林越那副失魂落魄、双目无神的样子时,那双本就清澈的眸子里,瞬间被浓浓的担忧所填满。

她没有多问一句,因为她知道,任何言语的安慰在此时都显得苍白。

她只是默默地走到石桌前,将那碗散发着淡淡米香的粥,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用纤细的手指,将碗推到林越的面前。

“吃点东西吧。”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却像一道微弱但执着的暖流,穿透了林越心中层层的冰封,注入他那几乎停止跳动的心房。

林越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了她关切的目光。

他看着她那张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略显苍白的脸,看着她那双因为担忧而紧蹙的眉头,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戾气,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凭什么?

凭什么司马奇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可以仅仅因为出身和背景,就肆意地欺凌、打压别人?

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资源和法器?

可以高高在上地决定别人的生死?

而自己和婉儿这样在底层苦苦挣扎的人,就只能像蝼蚁一样,任人践踏,连最基本的生存权利,都要用性命去拼?

这不公平!

这股源于不公的滔天戾气,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冲散了那股让他窒息的无力感,并迅速转化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偏执。

对,我没有你的背景,没有你的资源,甚至没有你的修为。

但是,我还有这条命!

我还有这颗不甘屈服的头脑!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他猛地从石床上站起身,巨大的动作带倒了身边的木凳。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灵枢铳和那七枚弹丸,大步流星地向洞府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他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

他要去后山,他要去实践那个刚刚诞生的,九死一生的疯狂想法。

他要在仅剩的日子里,把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变成唯一的结果!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后山的乱石林中,怪石嶙峋,阴风阵阵。

林越一遍又一遍地施展着“水雾术”。

这个被所有外门弟子视为最基础、最鸡肋的法术,此刻却承载着他全部的希望。

稀薄的雾气在他身前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每一次施法,都在消耗着他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

灵力在干涸的经脉中运转,带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

他要用大雾,一扬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能隔绝神识探查的浓雾,来彻底遮蔽司马奇的视线和感知!

他要在那个绝对黑暗的环境里,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在对方飞剑的无差别攻击形成的死亡风暴中,寻找那可能只有零点几秒,甚至更短的,可以让他贴近到三步之内的窗口期!

只有在那种极限的距离,他才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将膛内七发经过特殊改造的弹丸,在瞬息之间,全部轰击在“金刚符衣”的同一个点上!

以点破面!

用极致的动能冲击,在同一个点上,强行撕裂法器的灵力结构!

这是在赌命。

用自己的命,去赌对方身为天之骄子的傲慢,赌对方在绝对优势下,那必然存在的一丝丝松懈和轻敌。

“噗。”

最后一丝灵力耗尽,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雾气瞬间消散。

林越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衣衫,他扶着一块冰冷的巨石,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像一个破旧的风箱。

不行,效率太低了。

以他现在打坐恢复灵力的速度,一个晚上最多练习十几次,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根本无法达到他想要的,那种瞬发且浓郁到化不开的理想效果。

一股比刚才更深的绝望,再次笼罩了他。

难道,真的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吗?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温柔的身影,如同月下的精灵,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苏婉儿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她看着林越疲惫不堪、濒临崩溃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伸出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地按在了林越的后背上。

下一刻,一股精纯、温和,充满了磅礴生命气息的木系灵力,缓缓渡入林越的体内。

林越浑身猛地一震!

那股灵力如春日里最和煦的风,吹过他干涸枯裂的经脉,原本针扎般的刺痛被迅速抚平、治愈。

他那消耗一空的丹田气海,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充盈起来。

这种恢复速度,比他自己打坐吐纳,快了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