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一收学生,往往你就刹不住车
从豹园离开,因为沈砚原先的衣裳被箭穿透,血染泥浆浸,召凤说穿不成了,还他的时候,是让人找了一套制式便装,乍看起来平常无异,上身藏青色直裰制式袄,衣料是江浙特供的漳缎,衣领内衬是玄色软绸,领口处绣着青色螭纹。
之前身上的银两和乱七八糟的杂物春杏也给了,本来还给他夹带了块金元宝,沈砚说不是他的,就又扔回去了,出来马也拿上了,却不好意思要那头死狼……
他翻身上马,走得也是潇洒倜傥。
春杏去给召凤复命,告诉说:“主子,金子没要,又扔给我了,说不是他的,我弄错了。”
召凤问:“那你弄错了没有嘛?”
春杏愣了。
召凤说:“算了,穷死他,饿死清静,马上让刘行知赶去他交代的地址看看,免得他撒谎成性,一放手又找不到人了。”
沈砚打马回家,家里没人,老徐和周全安排了人去给吴财主家坯腻子,而他两个先去罗娘子那里找沈砚,看人不在,又喊上罗娘子一道,沿着潭柘寺入城的路,来回找。
因为官兵设了关卡盘查,三人找来找去找不到,就都怀疑是被官兵抓走了。
等他仨被沈砚找着,一问啥事儿都没干,沈砚又气又急又无话可说。
你咋说吧,人家仨正在找自己呢。
好在罗娘子把亲戚喊去五六个,正在砌瓦片。
因为瓦片简单,又是长矩形,千八百片都出来了。
虽然是湿的,按罗娘子的意思,这种瓦太薄,可以在炕上炕,眼下就在烧火炕瓦,给炕饼一样。
加上窑厂剩了一些砖,罗娘子也不分谁的是谁的,沈砚就紧急让周全先拉走,让人去填吴财主家的坑。
吴财主家那边的事情完不了,沈砚这边就没法全身心投入干别的。
填一个坑是一个坑。
开的基槽是先填上了,多出来的砖被用来铺亭中的地面,虽然还欠些砖,但没关系,中间答应他们是给砌个火塘的,中间的地方先空出来,回头可以通过罗娘子从同行那里调一些砖用上。
亭中地面已经没了问题。
栏杆也可以做了,最好是做好先装上,到时候一起刷漆。
沈砚自己几方调度,静不下心去干木工的,加上他觉得自己是生手,活慢,效率不够高,还容易露馅,就让老徐寻着问了一下干活的人。
问到了两位资深的木匠,一人一天50文就都愿意干,因为一圈栏杆活不多,不够一天的工,沈砚就让他们把栏杆装好了,刷漆的活也干了。
又安排、安排周全,他自己则通过罗娘子,去见几家认识的同行,跟同行约定一下调货付款的规矩。
在当地是这样的。
比如罗娘子家专门烧砖瓦,她男人的师父家后来改行烧瓷器了,那么有一些罗娘子家的客户说要瓷器,罗娘子男人就会让师父家把瓷器送来,等客人买走之后,再以批发的价格结账,如果客人没要,走了,那么就把瓷砖送回去,避免留在手里压钱。
按说按照当地的这种规矩走就行了,有窑面在,相互没有深仇大恨,没有欠账不还,都相互买账,都可以这么干。
但问题是现在沈砚要去通州设点,这一来一回,多长时间卖出去跟本不知道。
他就想着,谈上十天半个月的账期,尽量等老徐把各家调到的东西卖完了,再给大家结账。
而且他寻思,这是可以谈成的,现在这个行业,整体上来说是淡季,你没生意你坐吃山空,只要自己能保持按时结账,自己等于是帮她们卖货了,就让罗娘子带上自己,一家一户跑。
罗娘子虽然泼辣,但这个年代,还是不适应抛头露面。
敲开第一户,是一家常走动,经常相互调货,卖陶器的人家。
其实冬天卖陶器卖瓷器受到的影响少,但他们主要是缺少跑生意的人,大家开工坊的,都是坐商,所以更希望周围同行来批发货,自己让利,别人去卖。
老板娘来接罗娘子,知道她刚死了男人,可惜她,牵着她的两个手就说话。
一扭脸看着年轻高大的沈砚,问她是谁。
罗娘子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只好来了一句:“你就当是俺掌柜的,反正他现在让俺干啥俺干啥。”
你说这话暧昧不暧昧?
这大晟对女人的歧视马上就体现出来了。
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和沈砚,估计人一走就该嚼舌头了,她男的被人打死了,她就那么快又找一个,啊呀,这女的,几天寡都不愿意守。
但当面,无恩无怨的,大家还是很客气,老板娘连忙带他们进去客厅,那是他们接待客户的地方。
老板也来了,因为是在干活,洗完手,捡来跟沈砚抱了抱拳,沈砚也起身抱拳。
沈砚讲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并站在他们角度上,谈了一下风险怎么预防,比如到期不退货,就直接结账,比如累积的数量太大,到一定程度了也先结一部分。
老板说:“那咋不行呢,那当然行。”
等沈砚要签个契约,他不干了,笑着说:“就这样干就行了,咱又不识字,那写的啥也不懂……”
沈砚扭头就看向陶器上的字样了。
但人家这么说了,归根结底还是不放心,这个年代,总觉得签个契书,里头弄不好有什么陷阱。
沈砚走的时候,就从他们这儿带了盘子、碗、酒壶、陶瓶和夜壶一类的,然后又去问瓷器,几家下来,就凑了一车。
考虑到这些都是用具,同时运煤会弄脏,煤饼也还没试验出来呢,沈砚又买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套上,带上老徐,两套马车一起,先去通州一趟,去立摊子去了。
通州这地方俗称天子的外仓。
因为通州到京城的河流没有疏浚,漕运到此地终结,是漕运仓储之重地,有 “天子之外仓” 的称谓。
南方的粮食、物资等通过大运河运至通州,再从通州转运至京城,在保障京城物资供应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通州城分成两个,一个是新城一个是旧城,圈起来都是为了守护粮仓,整个城市功能就像是一座仓库城。
沿途的柳树,没了夏日的葱郁,只剩枯瘦枝桠刺向铅灰色天空,像是在寒风里诉说着往昔繁华。
行至八里桥,桥身的石板结着冰溜子,在黯淡日光下闪着寒光。
桥下的通惠河,河水在冰层下缓慢涌动,偶尔传来冰裂 “咔嚓” 声,似是沉睡巨兽的低吟。
沈砚还下去了一趟。
他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沿着通惠河继续走下去呢?
你说永定河它旱时旱,涝时涝,这通惠河它完全可以继续向北,当年元大都挖这条河不就是为漕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