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鼎当当 作品

第 39 章 为家国平寇去,让罗娘子一个人走

大晟朝的冬天不知为何,越发冷得早冷得很。生在这个朝代,你其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就是冷。

让上了年纪的普通人回忆,就是觉得儿时不曾这么冷。

北风裹着细雪颗粒,裹着脸也能钻进去,时不时,围巾被掀开,吹得猎猎作响。

车辕摇晃间,铜铃铛发出沉闷的 “当啷” 声,刺破死寂的夜空。

碾碎薄冰的脆响在旷野上回荡,昏黄的光晕里,枯瘦的芦苇丛在风中如鬼手般狂舞,发出刺耳的 “簌簌” 声,远处山影如巨兽匍匐,几点零星的火把远处明灭,像野兽幽绿的眼睛。

罗娘子整个人都在沈砚身上偎依着。

她从身体的触感中明显地感觉到一开始沈砚是反对的,老想躲,但后面,以为她睡着了,就没有再躲避,她就踏踏实实地靠着,甚至钻半个怀,随着马车走动,她心里就觉得有一种难熬,不断随着马车的晃动,在人身上擦磨,越是靠着,越是磨着,越觉得难受。

那么远的路,她竟然一点都不困,脑子清醒得很,都是在想着,怎么能钻怀里钻深点儿,怎么接触得更紧密。

等车到了,河边的小窑厂,尤让人觉得荒凉可怕,乌鸦呱一声展翅,罗娘子吓了一跳,她忽然对未来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如果拿不下这个后生,如果贴不牢她,日后这片院墙里,只有她和她年幼的女儿,该怎么生活呢,把妈妈接来一起住?

沈砚说一声”到了“,晃晃她,她还懒洋洋地不想动,装着睡着了,不清醒,还慵懒地哼哼。

后面周全一跃而下,找地方尿尿去了,黑夜中,永定河岸边,静谧得只有他放水的响动。

罗娘子嫌弃得在心里啐了好几口。

这群臭男人,谁也不比官人好,我咋就这么幸运,遇到了他呢,怎么才让他把俺收房了呢?

最终下了马车。

她拿出钥匙,插进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将军肚子上,把门打开,等着沈砚赶车进去,沈砚却说:“车不进去了,咱们走得太晚,这看着都下半夜了,让周全进去,在里头暖和一会儿,我去修书一封,待会儿我们就走了,趁着天不亮,去潭柘寺,把银两和书信给他们放到大雄宝殿去。”

他解释说:“这样的话,就不会被人私自捡到揣口袋里了。”

罗娘子有一种着急。

不是拒绝他去还钱,而是气他要走,理由不敢讲,根本讲不明白,就赌气说:“我不给他烧姜汤,我凭什么伺候他呀?”

这话都把沈砚砸得一愣,都是一伙的,你女妇呢,人家周全城墙地下等我们,等得想生病,你不能给人烧个汤?

罗娘子也隐隐后悔,看周全还没跟上来,在外头看院子呢,就说:“你要对我好,我就对你兄弟好。”

沈砚只好说:“行。行。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莫名其妙不?

他找来灯火,给罗娘子要了笔墨纸砚,周全则喝上了姜汤,罗娘子还不是不情愿,一五一十算五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周全知道她想阻挠,他自己也不情愿,也是在那儿哼唧闹腾。

没办法,本来准备了五两,最终沈砚妥协说:“那我听你们的了,只给三两,就别跟我闹了。人可以困顿于一时,为了求生迫不得已,但一旦这口气喘过来,咱们应该有这种胸怀回馈给天下苍生的。”

罗娘子搂着胳膊看着屋顶。

想知道那上面有没有苍生,何谓苍生,自己跟自己闺女是不是苍生,如果没有沈砚来买窑,自己母女这一对苍生怎么办?

周全则喷了一口姜汤,连烫带呛出汗了。

罗娘子幽幽说:“那说书人天天说,人不狠站不稳,高皇帝拿啥得天下,就是他狠,功臣被他屠戮完了,一杀杀好几万人,当官的给你扒皮填草……不狠这天下能是他林家的?”

沈砚就觉得自己写信太难了。

从开头到结尾,这俩人就没不干扰的。

沈砚说:“你们这种眼光呀,要是大家都不尊重私产,没有是非了,你来夺我的,我没了,再去夺他的,到头来就是天下大乱。”

周全说:“我不信,还能比现在更乱吗?农民起义,白莲教?老大,我给你说,有一段时间我就特别想加入白莲教,就是食菜事魔我受不了。”

沈砚就笑他:“你知道什么叫食菜事魔吗?”

周全说:“吃大白菜,大白菜又被他们称为白莲,祭拜大魔头,不然为什么官府说他们是魔教。”

沈砚说:“你看吧,这你都不知道,你还想学别人结社信教呢,白莲教提倡素食,且部分教派供奉摩尼为光明之神,摩尼出生于波斯帝国,自称光明使者,这都是外来的宗教,不能说好与坏,伦理纲常与我中土各异,自己有祖宗有知识不学,觉得外来的和尚能救苦救难,本身就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