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鼎当当 作品

第1章 让他爹高兴,做好吃做难吃都是只管啃

朔风如刀,空气干冷得像结了冰碴,偏偏天穹蓝得像淬了冰的琉璃,日头亮得晃眼,碎银似的阳光泼满院落,连云絮都冻得不见半丝痕迹。

沈砚拉开厢房门要出去,一个马步没跨出来,就被人挡了回去,面前站着他一脸络腮胡的爹宁威伯沈伍光。

这名字起得挺好,沈老太爷生六个,北人南下牧马,海峰口一场大战,六个孩子五个没了。

剩的一个只好叫沈伍光。

沈伍光年轻的时候,他爹是不许他习武的,独苗了都,还习什么武呢?

然而读书不成,混到三十多岁,就又混了个军职。

没干几天,南方海倭横行,那些府所都已糜烂不堪,百余海匪就可以劫掠县城,朝廷找人出征,伍个光了,第六个出马了。

他在大晟南方半壁河山连续征战几年,不说平定海倭,也把海倭赶得到处乱窜。

本是跟异世戚继光一样的抗倭名将,结果回来的路上把缴获海匪的财物顺手牵羊,揣身上拿回家了。

一回京,那各路奏章就雪片一样往内阁飞。

你都贪成这样,你能不动公帑?

本来他这样的大功之臣,内阁要见,皇帝要见,结果一阵子弹劾,所谓的功劳就成泡汤了。

沈砚谁都不服,就服他爹这点儿。

你他妈的多缺钱呀,你偷这几十两银子,被人抓个正着?

他爹回家也没觉得多大事儿,还能冲怒吼的沈砚瞪着眼解释:“你爹把南国给皇帝平了,就顺手牵羊拿它几十两银子,他不干了,不愿意了?爹是自污,你知道什么是自污吧,就是你功劳太大,你功高震主,你没事儿给自己找点事儿,犯个小错,皇帝一想,你人单纯呀,是吧。”

是你大爷。

不是自己爹,自己就骂娘了,你功劳多大?你大吗,你只是个伯?

海匪虽然听起来凶悍,但都是一拨一拨,每一支顶多千八百人,打一仗斩首二、三百都是多的,谁当你个剿匪的货立了多大的功?

几年仗打下来,你一写信就要钱,一写信就要钱,人家带兵打仗的,回来都是脑满肠肥,你把家里要了个家徒四壁。

这还不说,在回程的路上,你能不顾身份,跟个贼一样,顺手牵羊了几十两银钱。

就这?

你拿啥管我?

”臭小子?干啥去?”

沈伍光挺着大肚子,背着一双手,见面就是一顿教训,最后就用庞大的身躯把沈砚挡在了门口。

他左颊有道斜贯颧骨的刀疤,平东南海贼给划伤的,如今嵌在络腮胡里,如同黑土地的深壑,每当他一咧嘴,疤跟着一抽搐,再露出缺了半颗的犬齿,可谓凶神恶煞。

牙是早年教儿子沈小柱扎马步时,被混小子一肘撞断的,至今没有长出来。

而沈小柱,就是眼前这位沈砚。

他从小也是习武的人,当今皇帝自从登基开始,每个夏天去北方避暑,顺便约上功臣武勋秋猎,有时候想看看这些家族有没有可堪一用的少年子弟,就会给他们立科目比试。

沈砚那时候也跟去过,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去就拉肚子,一去就拉肚子,那时候他爷,比他爹受宠,都给皇帝去守门。

皇帝在野外宿营,要是有人害他怎么办?

当时就信任到这种程度。

皇帝让给少年们测根骨,他不敢动;让人把锦衣挂柳树上,怂恿少年贵族去射,射下来就等于赐衣了,他也不敢动;让摔跤,过过手,他也不敢动一动……人家一群人争先恐后,宴席上沈砚只能跟他爹坐一起,屁股沟子夹着。

皇帝就问他:“你这孩子,怎么坐着跟个砚台一样呢,还扭来扭去的?”

当时的沈伍光就跑出来说:“启禀陛下,这是下臣的儿子,下臣早年被俺爹逼着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没读出来,没读好,这想来想去,读书的事儿,俺还是干不来,让儿子读算了。”

就这样,沈砚本名沈铁柱,皇帝给送了个名叫砚,回到家,老老沈,老沈都觉得这名字不错,多有文化气息,你别管屎叩沟门子还是怎的,他坐住了,咱看结果,咱看过程干啥呢?

现在,沈铁柱已经姓沈名砚字书生,在家踏踏实实,不给你出门,是个标标准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读书人。

也是京城勋贵圈子里有名的废材。

这废材标准是什么?

家废了,爹不行,娘不行,家里吃老本,家道中落,没钱没势;人废了,不读书,不习武,京圈无闻,都不知道你这个人;路废了,贵族子弟是不能正常科考的,后来放松了,但只给其它兄弟考,不给嫡长子考,除非你放弃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