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狼 作品

第九十一章 赵白芷晒妆(第2页)

众人都是艳羡,关怀素眼底却全是担忧,忍不住轻轻握住了赵白芷发冷的手——如此高调、如此张扬地让一个人站在不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却没有给对方相应的身份,这并不是好事。

若是不够谨慎,真的被纵的心大了,做出许多逾矩的事情来,不追究倒是还好,可若是追究,条条框框都是罪责。

圣人与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做出如此不太对劲的举动?而皇后连赏赐也没有,这难道是天价婆媳在借着赵白芷斗法?

关怀素脑海之中闪过无数可能,可是那些都不重要,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无论是什么理由,现在都是赵白芷被夹在中间,成了这棋局之中的一子。

关怀素并不担心赵白芷失去分寸,看她的神色就能明白,赵白芷也知道这里头的不对劲。

她担心的是,赵白芷身处其中,不是聪明就能解决的。

既然已经嫁给太子,她就已经彻底身入局中,从此要随着那些无形的手起舞了。

关怀素心中一阵难受,可她也没时间为赵白芷伤神了。

因晒妆宴结束后,孙大娘子便说与武安将军家的儿媳约好,一起去走走。

关怀素上了家里的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换了个十分清雅的府邸。

这竟是个私人的宅邸,瞧着十分大且十分幽静,里头管家小厮丫鬟都十分懂礼仪,一瞧着就不是普通人家。

“这便是我那远房侄子自个儿的宅子。”武安将军那儿媳主动开口,对着众人介绍,“是我的小辈,隔得近些,我便想着带大家过来喝杯茶,解解酒。”

关怀素一听,再看孙大娘子神色镇定,立刻便意识到了,这许给她安排的相看。

果然武安将军那儿媳带着众人进了二门,里头院子里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回首对大家微笑,正是关怀素上次见过的西域商人刘仁。

“这屋子原是前朝王爷的府邸,我这侄子买下之后,叫人修整一番,才有如今气派。”武安将军的儿媳笑着对大家解释,指着那回廊下的小路说:“这些都是苏州运过来的水洗石,都是一颗一颗挑了一样的花色,这些回廊木料也是从河北运来的,全数都是三十年以上的老料子,这些都不算什么,花园子里那太湖石搭的假山,才叫真的有趣呢!”

孙大娘子一听,登时唬的一跳,连声说:“这得花费多少钱财!”

“我们家自有运输商队,这些材料在地方上也不是那么金贵。”吴娘子还没答话,刘仁就笑着过来对他们拱手行礼,说,“姨母这是给我打肿脸充胖子呢!见过夫人,诸位姐姐安康。”

他一开口说话就风度翩翩,人瞧着也英俊,且看着身价不菲,一时叫婉蓉婉淑都眼前发亮,纷纷含笑与他见礼。

接着刘仁领着大家伙一起逛了下这个府邸,全程作陪,没有一丝不耐烦,不但陪着玩耍,临走的时候,还特地给她们一群人都备了见面礼。

“哎哟,这实在是贵重,怎好受得。”孙大娘子瞧了一下礼物,登时唬的一跳,刘仁出手实在是大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给她和三个姑娘一水儿准备的都是香器,香炉做工精巧,山中小鹿立于山峰之上,瞧着十分精致。便是孙大娘子不了解香器,也知道这东西绝对不便宜。

“这是江南一带的老师傅手艺,便是放在京师也算是上得台面的好东西。”武安将军儿媳怕他们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又笑着解释,“买它倒是不费钱财,三五十两也得了,就是没有门路倒是买不到呢!”

这话说的,孙大娘子益发推辞,可刘仁却风度翩翩地笑着说:“我身无功名,也就帮着家中做些生意,孙姨母不收我的东西,难道是看不上在下区区一介商人之子?”

孙大娘子再不拒绝,立刻叫下人把礼物收了。

孙大娘子这么一收,婉蓉头一个亲手接过,喜不自胜,便是婉淑也笑嘻嘻的,十分喜悦。

柳叶看关怀素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也赶紧接了东西,众人道谢之后,便自告辞。

这给关怀素安排的相看,就这么结束了。

不得不说,比起马修文,刘仁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为人处世,都处处好了许多。

不光是人端正守礼、进退有度,便是做事也十分尊重人,马夫人第一次见她就急吼吼赠金环,马上要把婚事定下。

但是武安将军儿媳行事却端庄大方,不但没表现出对李家三个姑娘任何区别,连最后刘仁赠礼也是三个姑娘一模一样。

这才是大户人家谈婚姻之事应该有的气度和礼节。

若不是关怀素被周乐天提醒,知道刘仁真正的身份是大长公主第二子的话,或许会觉得此人并不讨人厌,她不愿意谈婚论嫁,但是却也可以当个普通朋友。

可是当得知刘仁的真实身份之后,无论刘仁表现得多么完美,但是关怀素心中唯有警惕。

她心中苦恼,那边婉蓉和婉淑却全然不知,婉蓉还有些妒忌地说:“大娘子对大姐姐也太上心了些,上回那个不喜欢,这回找了个更好的。”

毕竟刘仁瞧着不但年少英俊,而且更是能掌家,瞧他出手就知道,嫁给他日后只怕再不缺银钱花用了。

婉蓉最重黄白之物,越看手中的香炉越喜欢,越喜欢就越妒忌关怀素,说话之中益发酸溜溜的,直说羡慕关怀素。

“哦?上回马修文二妹妹也说喜欢呢。”关怀素只一句话,就叫婉蓉脸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姐姐,先前我阿娘并不知道马家家风问题,知晓之后,立刻便也拒了。为了这事儿还得罪了小姨母,你看今儿我小姨母都没过来给我阿娘打招呼呢!”婉淑本就十足十一个孙大娘子的样子,随着年岁又大了一岁,如今瞧着益发圆融了。

只是关怀素并不吃这套,看她一眼,突然说:“妹妹最近要与赵家定下婚事了吧?我先在这里祝妹妹日后前程似锦、子孙绵延。”

婉淑脸一下子通红。

她还没说话,婉蓉却一瞪眼睛,对关怀素生气地说:“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赵家要如何决定?”

关怀素看这个蠢货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二妹妹,今儿吃酒的时候,你没注意到三妹妹在帮着白芷妹妹招呼大家吗?”

若不是赵家私下与李家已经彻底通了气,婉淑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逾矩的动作。

赵白芷与关怀素说话的时候十分委婉,但是姻亲之好事关重大,她那么个谨慎人,能说到差不多,那基本上就是定下来了。

且白日酒席上,婉淑招待人,态度自然地叫家里的管事妈妈送东西,管事妈妈都个个神色自若,这就说明此事不但是两家家长明白,家里的下人也都知晓这是未来家中二少夫人。

婉蓉哪里看得出来这些猫腻?

她上午先是忙着妒忌赵白芷的嫁妆,后来又艳羡她得了太后上次的凤冠,后来忙着和一些庶女出身的手帕交说话闲聊,一整天下来,她压根就没注意到其他两个姐妹在忙活什么。

这会子听关怀素说起来,她登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婉淑,说:“大姐姐说的是真的吗?此事真的定下来了?!”

婉淑自己也是白日才被阿娘带着私下拜见赵夫人,而后得了对方从手上亲自撸下来的一只雪白雪白的玉镯,亲口听到对方笑着说:“我素日就知道你稳重懂事,一直盼着日后你来我家里,白芷出嫁之后,家里缺了个帮手,我这日子也觉着劳累呢。”

这话说完,婉淑的心就顺着那玉镯,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心中喜悦,原先没被点破还兀自强行镇定,此刻等到关怀素一语点破,再被二姐姐蹬着,婉淑心中又羞又喜,却也不再隐藏,动了动手,把一直用袖子藏着的玉镯露了出来。

那玉镯雪白莹润,婉蓉之前在赵夫人手上也看到过,也曾听赵二郎笑着说过那是祖传的镯子,原是一对,一只给了大嫂,另一只以后是要给他的娘子。

当时二哥哥说完还眼带笑意看着婉蓉,让婉蓉又羞又喜。

那时婉蓉以为这是二哥哥心悦自己的暗示,如今戴在婉淑手腕上,却像是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生疼。

婉蓉不敢置信,说:“二哥哥跟我说过的,他不喜欢古板无趣的女子……”

“二姐姐!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婉淑的喜悦被这句话立刻打散,容貌不出众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忌讳,今儿是她这辈子最为喜悦的一天,她决不允许婉蓉打破自己的喜悦。她怒声说,“如今二哥哥和我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月初八我生辰就会宣告,还望二姐姐知礼守节,日后进退得宜一些。”

婉蓉此前一直笃定自己是最有可能被选中的二少奶奶,尤其是赵白芷被选为太子良娣之后,赵家门第日高,她心中更是把赵二郎视为囊中之物。

而且她一直忌惮的是大姐姐,针对的更多的也是大姐姐,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一直以为二哥哥最不喜欢的婉淑,却成了最后雀屏中选的那个。

她心中愤恨,想说什么,眼圈发红,可是却不敢哭、不敢说。

因为车子已经到家,下人掀开帘子,请姑娘们下车。

婉蓉一摔马车帘,第一个下了车,竟是连给父亲和大娘子请安都不曾,直接一路小跑着回了西院。

关怀素看着婉蓉跑着还在擦泪,知道她是真正地伤心了。

“大姐姐,你如今真是洞察秋毫。”婉淑在身边轻声对关怀素说。

这么细微的一些事情,连镯子都没看到,大姐姐就知道她与二哥哥的婚事定下来了,这洞察能力叫婉淑发自内心地恐惧。

没错,虽然外表镇定,但是婉蓉这一瞬间,是真正地有些怕这个大姐姐了。

“不是我洞察秋毫,是我无欲则刚。”关怀素看着婉蓉进了二门看不到了,才转头看婉淑,盯着她的眼睛说,“什么二哥哥,什么大哥哥,我一概都不感兴趣,也不在意。所以我能看得清楚。”

这话说得婉淑一愣。

“嫁人干系后半辈子,大姐姐说不在意,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吧?”婉淑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随你怎么想。”关怀素微笑摇头,只轻声说,“妹妹和大娘子如今都得偿所愿,方才忘了道贺了。祝妹妹日后与夫君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这话说完,婉淑就看到身后马车停稳,母亲从马车上下来,恭敬地等着父亲,而一边父亲才在车辙上,就看到远处崔小娘带着泪唤:“珺哥哥,珺哥哥!”

婉淑就看到,父亲本来伸出要握住母亲的手立刻转了个弯,立刻问崔小娘:“怎么了?妙人,你为何哭了?”

母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慢慢沉下来,最后慢慢往下微垂,又是平素最常见的温柔端庄的大娘子。

不知为何,喜悦了一整天的婉淑看到这一幕,突然全身发冷,一下子像是充盈的皮口袋被戳破了个口子一般,里头的喜悦哗啦啦全数流下来,浇在地上,迅速被大地吞噬,消失的干干净净,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